第55节(3 / 4)
消瘦得叫自己认不出来,从前那个张扬丰腴的伽罗姐姐,仿佛只存在于梦中。曹姽顷刻就明白了,母亲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曹婳先时就因自己可能被嫁给北汉和亲惶惶不可终日终日,此次有了定论,她终是绝望了。
女帝通知了她结果,这还是数日里她殿的公主住处,不想曹姽也在,曹婳在暗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太子长兄已死,太子妃肚内的婴孩不知性别,自己将要和亲,母亲的孩子又未保住,这将来半壁江山的主人,眼看就是自己妹妹的了。
一母同胞的血亲,自己却要给妹妹做垫脚石,曹婳的双眼都要哭出血来。
此时乍然见到曹姽,她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还有下首跪着的那个高壮男人,想到建业城内的谣言,曹婳对自己的妹妹越发鄙夷,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看中的不是自己。
“尚书台已经拟了草诏,不日就要昭告天下。”女帝的声音已经有些气喘,但是她的决定不容动摇:“伽罗你虽然远嫁北汉,却是北汉太子刘熙的正妃,一国太子妃,甚至可能是未来的皇后,这不算辱没你。”
曹婳瘦下来,除了那把干草似的头发,却和曹姽有七八分相像,曹姽似乎在照镜子,而镜子里那张脸恶意森森道:“同样是公主,为什么是我?小妹她和贱民有首尾,自甘下贱,为何却是我必须退让远走北汉,把那个至尊之位拱手让人?”
康拓听她嘴里不干不净,言辞凿凿指责曹姽德行有碍,只是转头冷冷看着曹婳。曹婳见那高壮男子眸如寒星、隐有森冷之意,不由瑟缩了一下,但见女帝并没有斥责自己,脖子又是一梗。
曹姽想到前世经历,自己却在这辈子依然重蹈覆辙,又听曹婳的冷语,心如刀绞。
女帝何尝不知曹婳心中想往,正色道:“三大掌兵都督康肃、陈敏及周靖,你可认识其中哪一个?换做是你,你何以牵制权势如日中天的王家?”
“那是因为您偏心,从不给我机会!”曹婳犹有不甘:“一样是送人历练,你送的是观音奴,不是我!”
慕容傀不得不叱道:“你没有这个资质!”
曹婳对自己父亲冷笑:“那是因为自我们生下来,你的心就偏得没边儿!”
“你放肆!”慕容傀大怒,几乎要冲上前去,掌着蒲扇样的大手把这曹婳给打醒,虚弱的曹致却阻止了他。
“你要机会,朕如今给你了。”女帝的声音清晰而冷酷:“古往今来,女人不管出身如何,命运却是一定的。哪怕你父亲在此,朕也不会改口,女人的宿命,就是嫁给家族的敌人,然后生儿育女,通过子嗣掌握权势。有朝一日,你成了北汉的主宰,你便就是朕最得意的孩子!”
曹婳惊呆了,对于自己的和亲之途,她根本想都不敢去想,什么子嗣、什么权势,根本不在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的世界里。慕容傀红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帝,须臾便冲了出去。
这天下至尊决定的一切,本没有任何人置喙的余地,曹婳呆呆地落下泪来,再也不做无谓的请求,只伏地对着女帝磕头,最后被荀玉带了下去。
曹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她不想当皇帝?天下人都会以为她疯了。何况她不当皇帝,难道要替曹婳嫁到北汉去?想到刘熙那双毒蛇般阴测测的眼睛,曹姽不寒而栗。
唯今,只希望王神爱能为东魏诞下嫡孙来,曹姽便觉得自己有救了。
“你不用想了,”女帝知道曹姽心里任何的风吹草动:“王神爱肚中若是女儿,你便是当之无愧的少帝;若为男嗣,王家本已势大,难道要坐实外戚干政吗?至少十五年,你要笼络住王家,扶持幼帝,替朕保住东魏!”
曹姽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帝,如果这是生养之恩,她是不是必须用自己的幸福去报答?笼络住王家,便是拿自己去换,她前生万般辛苦求来的,今生避之唯恐不及的,就又降临到了她身上。
女帝突然厉声问她身后康拓:“十五年,够不够你为观音奴扛下整个天下?”
康拓背脊像座厚实的墙,他看着曹姽良久,终是对着女帝深深拜服,在石砖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方抬首字字铿锵道:“十五年之约,臣康拓便从今时今日起立约而守,至死方休。臣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不为爵位,不争荣宠,尽忠职守,生死于荆襄。十五年内,除奉帝诏,不入都城!”
曹姽哽咽声声、已是泪流满面,滴滴珠泪砸在手背上,砸在锦石砖面上,她素来骄傲任性的一人,何曾哭成这样?她不敢去看康拓,她知自己已是辜负了他。前生他守到她死,今生却是连都城都不得入,远隔天涯。
这样的郑重誓言,女帝也是心惊,她想也许观音奴真或有奇遇,能得一这样的有心人。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不必像她,年纪并不老,却已经磋磨了一辈子。
“朕已宣康乐公不日进京,将授命为辅政大臣,你暂不必急着离开,姑且宿在中军营,方便传召。”这是女帝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们见面的机会,但也只是如此:“时候一到,盼你遵守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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