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89节(1 / 3)
沥沥春雨下了一整日,仍没有要停的意思,裴少淮看着檐上暗沉沉的天,猜想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只怕是要足足下够几日。
等到入夜后,湿意寒意又深了几分,连烛火的光都是雾蒙蒙的。
有了基本判断后,裴少淮临时改变了原定的答题策略——只要雨水不停,他夜里便不再答卷,拢共就这么些题量,他有信心在白日里把题目做完。
夜里安静盖着被子,烘着炭盆好好歇息,睡不着也不打紧,主要是为了保暖抵御风寒。
夜里作答未必能提高文章质量,但感了风寒,文章质量必定急剧下降。
是以,当贡院各号舍烛火通明,学子奋笔作答时,裴少淮早早熄灯躺下,那独独暗下来的小号舍尤为显眼。
巡绰官以为出了甚么事,来来回回时,前去探看了好几次,发现裴少淮真是在安静歇息,便不再管了。
第一场考试的第二天,裴少淮均分了木炭,保证到九天夜里都有炭火,每每取暖时便顺道把干粮、水壶架在上面,热乎了再入口。
今日主要润色文章,很吃学子的笔力。有的人见解好,但言之不尽,词不达意,也难中式。
那巡绰官是个年轻的小武官,精力充沛旺盛,负责巡管这一排号舍,总喜欢背着手在过道里踱来踱去。
就像后世考场里有人在抖腿转笔。
所幸,考生们纷纷抬目望向他,眼里带着些幽怨,他便安静了许多,站在过道中间,通视全场,不再来回踱步打扰考生应答。
第三日的时候,考场里开始有咳嗽声。
一旦入场,哪怕是病了倒了,不能作答了,也只能先抬到专门的房间里,稍作照看,而不能提前出场。
哪怕是敌军攻城,只要没打到贡院来,会试都不会中断。
现在连第一场都没结束呢,这些咳嗽声不是好的征兆。
裴少淮叹息则已,却也只能先顾好自己,他抽出一条素色丝巾,围在了口鼻上,投入到誊抄卷子中。
闲腕走笔如涓涓,挥毫落纸如烟云,裴少淮写的虽是馆阁体,却也有自己的笔锋在,收笔时干净利索,整张卷子干净整洁。
日落时候,第一场考试结束,巡绰官配合着弥封官收卷。
这一夜,考生们不能离开贡院,也不能离开号舍,静待第二场考试开始。
二月十二日,会试的第四天,第二场考试开始。
最重要,故学子们多将精力付诸于第一场考试,字字雕磨,等到第二场开考的时候,过半的学子已经出现疲态。
裴少淮每日早睡,精神状态尚可,但因号舍狭窄无法平躺安睡,他只觉得浑身酸疲,关节处磨得生疼。
研磨砚台之余,第二场考试的题牌公布。
第二场要考“论”一道,三百余字,诰诏表内科一道,还有判词五道,今年外加算学题目一道,拢共八道题。莫看题量最多,实则第二场是三场当中难度最小的。
裴少淮最是关注算学题,顺眼望去,只见题牌上写着:“述勾股之数理,例举其广用。”意思是阐述勾股的算法、原理,再列举它的用途。
难度适中,且是半开放式试题,给了考生们施展的余地,并没有专门为难考生。
裴少淮心想,果然是久经朝堂官场的阁老,出题松弛有度,既达到了专程考算学题的目的,又不留让人诟病的把柄。试想,沈阁老若是出了一道极难的算学题,过于生僻,能解答者寥寥无几,不免会遭到敌派谏言弹劾,说他营私舞弊,故意出生僻题目。
沈阁老考算学题,只是为了告诫天下学子分余力学算科,而非为难他们。
裴少淮曾编过算学书稿,简述数理对他而言不难,例举时,他写道:“……勾股望测,以重表可兼测无远之高、无高之远……”随后列举了勾股定理在水利兴修、用兵攻城、城池土木中的应用。
随后是诰诏表一题,考察考生文体格式和文字运用,最为避讳写错格式开头、用错字词,誊写时又要注意“臣”字比“君”、“圣”字小一号,但有疏漏者,不论文章优劣,直接落卷。
会试的“诰诏表”题比乡试更难了一层,往往会指定某一场景让考生撰文,某个朝代某位名臣如何如何,请依此写公文一篇。譬如今年的“诰”题为“拟唐以张九龄为中书令诰”,考的是唐诰。
不仅要求四六对偶、文辞典雅,还要贴合古今事理,不得生搬硬套。
意味着考生不仅要熟识各朝各代的文书格式,还要通晓历史背景、明君名臣性情,才能将自己套入其中,写出贴合题意的文书。
这样的公文可比后世的难太多。
裴少淮专程练习过此道,亦知晓唐张九龄之功,遂沉思半刻,已有了腹稿,在稿纸上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任中书侍郎张九龄,肩大任而不挠,握御戍稳胜算,任人唯贤,荐才有功……赐中书令一职,嫡子嫡孙奉祀生员贰名……”
用词不在于华丽,而在于准确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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