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谢歧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谢歧道:“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钝?你不会当真以为,世间万物皆存于你,可任由你随心所欲,全无障碍?
“你想与人婚前有染,就不顾婚约在身。想退婚就退婚,如今悔了,又生出与弟媳私奔的心。
“谢序川……”
三两步走到他身前,谢歧弯腰凑到他耳边:“别做梦了。”
他直起身,抬手在谢序川的肩头上轻轻一扫:“你放心,我会好好待沅珠,不会因她曾与我胞兄订过亲而嫌恶于她。
“我二人会鸾凤和鸣,青山共赴,早日为谢家开枝散叶。
“哦,对了……”
谢歧眼中恶劣渐生,笑得残忍而恣意:“原来沈沅珠是那样粘人而娇怯的性子,她胆子小,容易受惊,总是缠着我夫君、夫君喊个不停……”
见谢序川目眦欲裂,谢歧又道:“她往日与你一起时,也是这般吗?
“哦,或许你也不知,毕竟她胆小,便是有婚约,也不敢与你走得太近。她不比大嫂胆大张扬,敢婚前就勾得你朝秦暮楚,痛快地与她退婚。”
看着谢序川朝自己面门挥来的拳头,谢歧轻飘飘推开。
这一刻,他眼中翻涌着愉悦,万分残忍地看着谢序川。
有些事,他以为谢序川不懂的。
但今日所见,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知道谢家待他苛刻,知道谢家视他如无物,更知道他于众星捧月时,还有人缩在阴沟内,独自舔舐遍体鳞伤的伤口。
他与谢序川是同胞兄弟,但在谢家却天差地别。
他们是孪生子,每一年谢序川的生辰谢家都会大操大办,但谢三娘和花南枝却从不让他出席。
有一次,他趁着夜色偷溜进谢泊玉和花南枝的院子,亲眼看着花南枝将谢序川抱在怀中,一口一口喂他吃长寿面。
谢泊玉也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个金铃红皮拨浪鼓,咚咚哄着谢序川。
鼓声清脆,他们一家言笑晏晏、其乐融融,却无一人注意踩在大石上,偷觑他们的人。
欢快的笑、散着余韵的烛光,一脸慈爱的高堂,以及被百般呵护的孩童,一切一切都令他心生神往。
谢歧还记得他艰难从石头上爬下,呆呆走进屋中。
谢泊玉见了他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说完却又不甚自在的一笑。
花南枝垂着眼,不声不响,好似未见到他一般。
他一进门,屋中瞬时安静一瞬,清脆的鼓声停止,就连桌上烛光都冷了三分。
看着桌上的长寿面,谢泊玉干干道:“这……没新的了,这一碗序川吃过。”
谢歧眼巴巴望着他,不知在奢求什么。
谢序川在花南枝怀里,咯咯道:“给弟弟吃序川吃过的。”
谢歧闻言,心生希冀,忍着羞涩往花南枝的方向走了两步。
他那时年幼,下人常将谢序川吃剩的东西丢给他,是以他不知有何不对。
他只是想,想在自己生辰这日,也让娘亲抱着他,喂他一口长寿面。
谁知花南枝听见谢序川的话,抬手将掌心覆在面碗之上,垂眸无动于衷。
“一碗面而已……”
谢泊玉低低呢喃,花南枝道:“这是寿面,难不成你还想让他,分一半序川的寿数?”
一声叹息,谢泊玉一如往后许多年一样置身事外,转头离去。
看他呆呆杵在原地,花南枝道:“带二少爷去厨房,找碗面。”
下人带他去了厨房,刚进门,就听那婆子道:“方才剩的面还有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