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明河在阶前侧席上座下。
让一个魔修观礼很不合规矩,但衡清君便是修真界的规矩,只要他愿意,再不合规的事情也能变得稀松平常。
虽然衡清君一直板着个脸,明显并不是真的愿意,但当着众人的面,到底没有拂小弟子的面子。
独孤明河若有所思。
案上摆满各种零嘴。修士辟谷之后就不再吃凡间食物,只有被过度溺爱的小辈才会馋这些。
骆衡清心狠手辣,唯一的小弟子却这般娇生惯养。
独孤明河丢了颗果脯在嘴里,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
来时他带着满腹憎恨,一心要找前世杀他的仇人骆衡清问个清楚。
他虽是魔族,但从来只在魔界兴风作浪,从未踏入正道半步,更从不曾见过名满天下的衡清剑尊。
然而前世骆衡清却似乎将他视作仇敌,杀了他还不够,甚至割肉剔骨,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固然满怀复仇之心,却在仇人的小弟子笑着看过来时心中一怔。
那一幕仿佛仍在眼前——
高高玉阶之上,身着紫衣的人跪在空阔的殿前,满头青丝曳地,蜿蜒流淌至几级台阶之下。凌乱散发消解了修士的端庄正气,回头一笑时,秾丽像什么吸人精气的精怪。
尤其是耳垂上的那粒小痣,鲜红如血,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也能生生刺进人眼中。
搁置在一旁的长枪枪尖微闪:
【你知道吗?你刚刚被他牵着走上来的样子,真的很像条傻狗。为什么不杀了骆衡清?别告诉我你被他徒弟晃花了眼。】
独孤明河冷笑:“我会是因为美色耽误复仇的人?他那弟子一来就对我示好,你应该说他被我的美色迷住才对。”
枪灵嗤笑:【那你为何不动手?】
独孤明河漫不经心:“冠礼对剑修而言何其重要。我与衡清君的恩怨何必牵扯旁人,等过了这会儿再说也不耽误。”
与一个魔修同座,众人惊异片刻之后就恢复平常。
反正这魔修身上也没有魔气,混在他们之中简直毫无存在感,何况连衡清君都没说什么。
一个天大的危机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化解,冠礼毫无阻碍地继续推进下去。
贺拂耽感到师尊正在为自己束发。
木篦轻柔地梳理着每根发丝,发带将拢聚在头顶的发包扎紧,动作轻柔,仿佛指间穿过的每一根青丝都是易碎的琉璃。
贺拂耽一点没被扯痛,心中不由惊奇,想不到师尊那双看似只会执剑的手,竟也能做这么细微的事情。
他听见衡清君低低诵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紫冠端端正正戴在头上,两侧的燕翎被再次清洁整理,燕羽整齐而柔顺。
“剑道天威,南溟北极。”
漆黑剑匣纹章片片,匣中细剑却素白透亮,色如霜雪,质若琉璃。贺拂耽情不自禁抚上剑身,雪白剑尖立刻轻颤,阵阵低吟,像是在同他示好。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衡清君捏住贺拂耽的手指,带着他一同缓缓抚过剑口。指尖皮肤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触感,移开后发现原本光滑的剑口处多了两个篆字。
清规。
贺拂耽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
修士冠礼上赐字一环节,实际上是给剑赐字。剑修的剑就是道,所以大多是自己寻找或是锻造,取字也大多由自己亲自来。
只有贺拂耽因为体弱多病,全由衡清君给他包圆。
清规,清明规序。
贺拂耽心中轻笑,显然衡清君对他的寄望不高,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冠礼的最后一步是敬酒。
贺拂耽接过衡清君递上来的酒杯,刚喝一口便顿住。他揶揄笑看师尊一眼,将杯中香茶一饮而尽,回身朝殿下宾客参拜。
冠上燕羽和宝石在窗外霜雪的反射下流光溢彩,却丝毫不能喧宾夺主,因为冠下是一张清华朗润、烨然若神的脸。
好一会儿殿下才有人低声叹道:“会弁如星,明明如月啊。”
冠礼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寿宴。
寿宴开始之前先唱礼单,赠礼如流水一般抬上来。
贺拂耽已经回到座位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男主。
这个男主简直一看就是个魔修。卷发,红瞳,毛皮大氅油亮顺滑,深v领口一直向下露出小半腹肌,麦色的皮肤上游走着金色纹身。五官有一点异域感,眼睛狭长上挑,眼角生来带翘,即使面无表情,也像带着三分微笑。
但眉压眼让这三分笑意显得刻薄冷淡,猝然看来时总让人心中一惊。
偷看被抓包,贺拂耽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在系统的指示下主动攀谈。
“自、自古正魔不两立,独孤兄为何孤身前来?”
“刚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