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吁了一口气之后,才轻声道:“陶家夫妇在长公主新婚前夜就已经遇难了。先皇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将此消息公之于众。”
“什么?”秦颂心头砸下一块巨石,远比听见隆安杀人埋尸更令她惊诧,“所以你当时着急寻找陶卿仰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陆尤川闷闷点头,“不论当夜发生了什么,陶家夫妇的结局都是注定的。陶老将军知晓远在沙场的陶家夫妇及上万陶家军被无情坑杀后,悍然提刀,欲冲进御书房亲斩先皇于龙椅。”
秦颂脸色还有些煞白,脑子却十分清晰,“是你拦住了他?斯人已逝,你们只能想尽办法保下陶家兄妹的性命?”
“嗯。”陆尤川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他与陶老将军的谋划。
先皇疑心病重,一心想要巩固皇权,早已忌惮陶将功高盖主,处心积虑消除陶家势力。
陶家年富力强的主将虽已战死沙场,但陶家军纪律严明,就算陶卿仰父母去世,陶卿仰挂帅很快又能元气。
甚至还能因为陶将军夫妇光荣牺牲,再次给陶家予以封赏。
陶将已经极具威望,在先皇看来,再行封赏,只会无端助长其野心,所以先皇很满意陶卿仰躺在隆安的寝殿。
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都必须得给他盖棺定论。
他轻而易举就能让陶家声名扫地,满门被屠。
这是一场死局,根本没法挽救。
情急中的陶隽阑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艰难跪下:“陆大人,求你救救阿仰,求你。”
他改了称谓,还连连磕头。
少年陆尤川心提到嗓子眼,他没有立马扶起陶隽阑,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位长辈做出了多么难以启齿的请求。
他要他以身入局,甚至以整个陆家入局,成为这一局陡生的意外。
陆尤川出自吴郡大族,且他是本族最具盛名的嫡出长子,年纪轻轻已入仕京官,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以他的官身和陆氏家族为筹码,撬动皇帝诛灭陶家的圣心。
陆尤川孤身面圣时,他根本不知道先皇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全貌,但事实证明,这欺君之罪本身就是一件明面上的筹码威胁。
若他的说辞被人知晓,轻易无法堵住老柱国与宁南王的嘴,毕竟长公主殿主情形疑点重重,陆尤川多说一个字,就能成为两位重臣咬住不放的饵,先皇想天衣无缝让陶家背上罪名,必须尽快定罪。
但陆尤川突然冒名顶罪既不能直接判他欺君,又不能视而不见。
骑虎难下,先皇只好私下假意“包庇”陆尤川,让陆尤川写下陶家军谋逆的诉状,他可不予追究。
陆尤川可以写下此等污名状,但前提是放过陶卿仰和陶窈。
陆尤川跪在天子脚下,背脊挺直,态度不容商榷:“陶氏兄妹不该替微臣受死,还请陛下治微臣的罪。”
先皇颇为不悦:“行了,此事皆由陶卿仰所起,朕放过他,又如何与两位老臣交代?”
陆尤川说出了他这一辈子最恶毒的心思:“陶家满门还不够还他们公道吗?更何况,更何况陶卿仰醒来,皆因一人之失,导致家族巨变,难道不比杀了他更痛苦吗?”
先皇最后还是允准了这场密谋,以陶家满门的代价平息两位肱骨的怒火,一夜过去,陶家的天就变了。
因为这笔交易,陆尤川与陆氏本家彻底斩断了联系,让自己真正做好守好江山社稷的一把刀。
他其实也在等有朝一日贤君继位,为陶家洗清污名。
好在他等到了秦颂。
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秦颂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轻易坑杀功臣的先皇,呵,这就是原身娘亲需要攻略的暴君吗?
真可笑,这种人也配被攻略?更不配为君!
秦颂看向陆尤川,难掩五味杂陈的心绪。
他和陶卿仰之间的渊源原来如此根深蒂固,却又难以言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