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谢湘江遇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她一个人进宫,没有带烧火的丫头,也没有带柴火。关键是这两点,是接她的人严禁不许带的。
小王公公看出了她的为难:“谢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谢湘江道:“烦请公公为民女要来上好的松木柴,并且民女在灶上忙碌的时候,无暇顾及火候。”
小王公公面露难色:“这个,民间艺人进宫献艺,一向都是自带。”
谢湘江看着小王公公一本正经的清明眼神,便微微地笑了。
“无妨,没有火也是可以的。”
这不由让小王公公吃了一惊,眼神里便带了出来。
谢湘江道:“民女届时呈生面进献皇上就是。”
小王公公的脸色,一时忽红忽白,精彩纷呈。谢湘江却是气淡神闲地在厨房外的台阶上坐下,施施然抬头,看着园子里一株碗口粗的大枣树。
彼时暮春,春光明媚,枣树刚露新芽,新绿融融,异常悦目可爱。
小王公公看她的动作举止,就知道今天是遭遇了硬茬。
若是真的如她所愿,到时候进献生面,应召入宫做不成面,到时候获罪的真的就不只是谢湘江了。
皇上绝不是为了找借口杀她,才让她进献百碗面的。
小王公公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此时哈着腰,赔着笑脸上前询问:“要不,姑娘试试大御膳房?”
谢湘江清清静静的目光就看向了小王公公,她还没有说话,就忍不住笑了。
“陛下恩赏,在公公口中,这么快就不算数了吗?”
这话诛心。小王公公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呼叫道:“谢姑娘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谢湘江却是轻轻巧巧地起身避开了。她的目光瞬息间变得幽深锐利,心里却是一种豁出去的以死搏命。
这个世道,既是难以存活,如此深宫内院,她孤立无援,温顺恭谦并不能救她的命。
真想要她的命,她就怎么也逃不出去。既然逃不出去,她为什么跪着死!
于是她低下身对着小王公公,语声轻柔,却字字含刀:“我这怎么是血口喷人呢?不如,我现在就悬梁自缢,小公公却告我一个不会做面欺君犯上之罪?”
小王公公诧异地抬头看她,却见谢湘江对他嫣然一笑,一转身,就把一根长腰带挂在了枣树杈子上。小王公公吓出了三魂六魄,一把上前抱住谢湘江的脚,哀嚎道:“谢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这事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谢湘江侧首道:“小公公何出此言!我这是多么善解人意主动配合啊?谢氏一介民女,入宫献面战战兢兢,一不小心配错了料,畏罪自尽。这谁也怪不得,只怪我自己,不是吗?”
小王公公张大着嘴,愣住了。
这是什么言辞?真的这么识相上套啊?
若是换个时间,真的是巴不得啊!可是在牡丹花会倾动天下之际,花会的女主人进宫献面却畏罪自尽,这个,这个名声皇家丢不起啊!
小王公公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在有人及时救场。那个面色阴沉的老太监迈步进来了。
他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阴阳怪气地嘲笑:“果真是出身上不得台面,遇事只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
谢湘江突然对他嫣然一笑:“说的是!多谢公公提醒!”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人魂飞魄散的动作。
她飞快地抽出脚,快步奔向小厨房,打开自己带进宫里的油桶,狠狠地泼在厨房窗门之上,然后她一下子打着火石,扔在了油泼之上。
顿时之间,烈焰烹油,熊熊烈火就这么不可一世地以冲天之势烧了起来。
这当真是,空前绝后的大手笔。在这一老一小太监目瞪口呆之际,谢湘江已经撒丫子跑了出去,女孩子特有的尖利惨烈的声音飙高弥漫了出去。
“快来人啊!走水了!杀人了啊!”
谢湘江已经跑出去很远很远,那尖利的声音传回来回荡在上空,熊熊的火焰已然烧了半个小厨房,那一大一小两个太监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