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遥远地听见四下鼓声,马谢二人俱是愣住,唐棣看看二人,不明就里,“这——”
转瞬之间,马晓舟的大眼睛里水光闪烁,“看来是四位弟子已经不在了。一共——一共已经走了七位了。”
在谢子城惊叫出声、不可置信、拉着马晓舟追问的时间里,唐棣快速地想了想这样四个人去世之后会是怎么样的流程,是会直接下去,还是可以稍加阻拦,他们的意识还清不清晰——等到谢子城开始靠在一旁啜泣,她说:“马师兄,现如今情况不清,如果有人要加害朱掌门,可能也是今夜。请你快快回去,周师兄一己之力绝对不够。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再想想办法。”
马晓舟的眼神里除了水光还有一点惊讶,加上被江水反射的月光,竟然显得有些脆弱,“什么?不不,你——”
“请你放心,先回去,我们两个留在这里,不会有事。明天一早,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
马晓舟去后,等足音不闻,她看看倚靠着石壁的谢子城,深吸一口气,“谢师姐,我需要你帮我。”
谢子城犹在伤心,只是带着浓浓的哭腔“嗯”了一声。
“那四个弟子的名字,你可知道?”
“自然,是——”
“请你念出来,大声些。”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青色的微光逐渐显现。趁无辜的死者尚未走远,趁这里设置的防护还算新,趁地府同僚们来不曾来,她还可以试一试,只是……
谢子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不可置信。
唐棣抢在她问什么出口之前说:“别问,先帮我。”
于是谢子城在一片青光之中说出那四个弟子的名字,未几淡薄发灰的四个魂魄就来了,飘飘荡荡,可见生前精气消耗殆尽,是短折之相。谢子城想说些什么,为她所阻,她左手把谢子城拦在身后——看上去当然不是恶鬼,但谁知道呢?他们才刚刚去世——右手伸开五指,一边稳定他们的神智一边说话。先是问各是何人,验身无误,再问当日之事,只知道当日四人中有三人站岗,另一人正好回去拿东西,大概站在什么方位还记得,可判断出有人从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出击——“那你呢?”她问那四个,“你是怎么倒下的?”
那人说回忆不清了,只记得是参加了救援,看见三个师兄弟倒下,想去求援,听见大阵那边一片混乱,然后一道白光,自己就倒下了。
唐棣又问死前情状,是否有所知,答一开始还模糊有些意识,甚至曾醒来看见其他人,今晚突然感觉再无力气,一命呜呼。
时间无多,她瞟一眼,趁谢子城转头哭泣的瞬间,给他们每个人身上轻轻按了一个戳记,牛头马面见了自然会好生看待,便放他们走了。
等到所有的光线消失,谢子城看着唐棣,唐棣也只好坦荡荡地看回去。
如果她问,如果——
“唐棣。”谢子城道。唐棣竟然从里面听出一丝畏惧。“你说你从小爱看书,什么都学,是不是还学了些,不该学的东西?”
唐棣心里大大地松一口气。早知谢子城会理解成她会什么死灵之术——当然这也一样意味着谢子城认为她还是对自己的身世撒谎了——也就无需担心了。
凡人,她心里轻轻笑了一声,其实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但因为凡人的心,一切又都再糊涂不过。
“是。”她说。
“那你能不能,把另外那三位弟子也叫来问问?”
月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照出每个人的脆弱,和因为这脆弱而产生的非理性。
“不能。他们已经走了。”
谢子城眼神垂下去。她看着谢子城,想起马晓舟,仿佛这是一对她曾在衙署堂上见过的夫妇,“对不起。”
“不,谢谢你。”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冷酷有些可笑,同僚们都是历经风雨而看破,自己呢?
凌晨时分的江面上,除了汩汩水声,几乎别无其他的声响。既听不清唐棣和谢子城的商量,也听不见唐棣的请求,更听不到蹑手蹑脚的两个男人来了之后极度克制的哭泣,以及最后四人商量好的计策。月亮下去了,天将亮了,人世间又是新的一天。
“你们两个这么说,是有些道理,但是——”
唐棣的余光能看见谢子城紧盯着眼前这位那天刚回来的“三师叔”黄振斋、两眼里冒出来的全是紧张和担忧,小臂举起握紧拳头,好像黄振斋要是说一句什么别的话就要伸手去掐去摇一样——自己紧张吗?倒也不。她想他们的计划总归是还有后手的,到时候大可尝试逼任宁与就范,也许她审人审惯了,从不畏惧;就算是见到了据说是蛇妖的贼人那里,她也自信有希望打得过。
不过谢子城显然不这样想,也许因为还不相信,不愿相信又没法不相信,于是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但是,晓舟和显元,也不能就此摆脱嫌疑。他们都回来了,都有干这件事的能力,都会。”
“可是三师叔,药粉明明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