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树叶水是秋天的颜色,带着点青褐红。弟弟挪身,微微一扯,就疼得太阳穴跳动,身子再次僵硬起来。
“你还想做手术吗?”尺言有些沉默,只是问。
“都可以。”尺绫喝着水,“医生不是不给吗?”
“你想做,我就让你做。”尺言起身,扶他脑袋,如神婆嘱咐一般,亲一下他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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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这本日记,在某些地方写得事无巨细。迟雪现在已经能看懂小部分了。
灯光仍悬在头顶,这句话一问出,她就后悔了。
迟雪看着尺尚的脸色并无异样,可从逻辑上讲,肯定是去世了。
日记里写到一句:“我的腰很疼,我想去问问二哥,可总找不到他。”
“他离不开轮椅了。”尺尚回答她。
迟雪微顿,想象着与轮椅分不开的少年模样,她开始自己往后面翻,只见一大片一大片空白,直至翻到最后部分,才看到些许字迹。
她读不懂,那些都是短句,看上去很复杂晦涩。
“医生不是说,不让他做手术吗?”她有同样的疑问。
答疑会一样的书房,安静得只有她声响。她不由得抬头,望着这位二叔。
“是我给他做的手术。”尺尚在凝视和疑问下,终于回答,“手术失败了。”
……
弟弟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持续性的发热,让原本计划两周后的靶向药被迫提前。
腰上的疼痛也愈发放肆,他彻底寸步难行。
和医院协商过,决定先短时间将凝血功能提上来,然后将腰上的瘤子去除。
陶乐问这位朋友:“你会死吗?”
尺绫比往日要低沉,病痛折磨得他笑不出来,他现在已经开始没有知觉了,“应该不会。”
陶乐的母亲,听到他这番遭遇,不禁叹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当手术告知书送到他手上,尺绫才知道,二哥即将给他做手术。
他们不算很熟,自小以来的交谈次数,连一只手都没有。他回忆着这个陌生亲人的模样,都快想不起来。
尺言过来,拍拍他的手,笑道:“你放心,他专门做这个的。”
尺绫不太喜欢这个二哥,但尺言却将希望全部寄予到他身上。
他迷迷糊糊地等到手术日,看到很久不见的二哥突然出现,竟没有想象中疏远。
“你要给我做半麻吗?”尺绫进手术室前,问他最后一句话。
“全麻。”二哥只是答。
他只看到二哥戴上医用手套,下一秒便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手术进行了很久,从原定的三小时后,一直延了两小时,好几次危险情形。终于,他被推出。
手术不算成功,只能说勉勉强强,一切要等到尺绫醒来后,麻药过去,查看是否有直觉。为防止感染,尺绫换了一个无菌的单人病房。
只第二天下午,这个首次全麻的病人就醒来,他感到腰部一阵轻松,以为自己没有腿了,心里一动,却发现脚指头也在动。
尺绫的恢复速度异常地快,几乎只用了别人一半的时间,就恢复得差不多,虽然要扶着墙,但确实能下地走走。
尺言认真问自己二弟:“以后会复发吗?”
尺尚看这个奇迹,凝眉:“有可能。”
这场手术最终以成功告终,尺尚名声大振,在市里出了大名,大家纷纷要他分享经验,演示一下,或者写篇论文。他全然拒绝。
一日,做体检,尺言搀着弟弟去量体重,看着他踩上体重秤,尺言已经要抬头望他:“你是不是长高了?”
“是吧,可能是最近发烧多。”尺绫答。
尺言又一看他的体重,刚过百斤,摇摇头:“太瘦了。”
“是么?”尺绫自己也看一下,下一句便说
“你背我。”
尺绫倒觉得哥哥轻了。
往返时,尺言背着他走回了病房。没过多久,这个刚刚能行走的孩子,便过于疲惫,靠在他肩膀上睡过去了。
看着睡着的弟弟,尺言笑笑,侧身,轻轻将他放回病床上。
一回到病床,迷蒙的尺绫便裹在被子里,他有点怕冷。
白色的被单与他的发丝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睡得很安静,尺言又笑了笑。
他突然想起,尺绫没什么照片,便掏出手机,往他身上照一张。他翻相册,翻到上次的海边照,细细观赏一番,又轻轻看这几年存下来的图片,关于弟弟的只有寥寥几张。
尺绫不爱拍照,甚至抗拒镜头,每一张都很可贵。
剩下的满屏的风景照、食物照中,尺言回忆着过往,突然看到自己的一张照片,五官清晰,手指一顿。
鼻息声轻响,尺言目光盯着照片,几秒后,侧头看弟弟,守一会儿后,阳光照进来了,却令他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