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绫捂着眼睛,轻声:“都行。”
尺言去开车,把他接回家,弟弟在车上睡着了。车开到半路,等红绿灯,他从后视镜望弟弟,咬咬唇,浑身不知什么滋味。
医生建议输点血,这本该是治疗的第一步,可对于弟弟来说,这是困难重重的事。尺言仍觉得,预诊结果错了。
弟弟完美地遗传了父亲的玄关,作为父亲的私徒,他从小就学有关血的秘术。他怎么可能得了血液病?
红灯转绿,尺言踩油门,方向盘被他抠出浅浅的印子。
车子转弯,弟弟醒了。尺言一边看路面,一边从后视镜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腰有点酸。”弟弟睡眼朦胧,“还好。”
尺言心里清楚,这个弟弟有痛也不说,三分痛说成不痛,七分痛说成有点,十分痛才会皱眉头。
路边的绿槐张牙舞爪,绿色厚重盖住树干,跟随车道一路铺去。车开过,就吹得垂枝摇曳。尺言没忍住,超了一辆车。
回到郊野,别墅出现在不远处,尺言停车,让他自己进去。弟弟下车,尺言一直看他背影,看到他走到门旁时,终于耐不住歪头。
病历和报告单堆在副驾,他拨弄两番,没有心情整理。
医生说,现在发现得不晚,尽早移植的话,生存几率还很大。尺言坐在车上,开始上网查,他的搜索栏层层叠叠,一轮换一轮。
他看到眼睛疼了,手机掉一格电,才放下。
他不断想,还算乐观。
推门而入时,餐厅门内管家正在服侍晚餐,看到他后,点头问了声好。尺言走进餐厅,拉开椅子,尺绫正在夹着茄子。
家里进餐氛围冷冷清清,大家各吃各的,互不说话。尺言暂时没有打算对家里说,尺绫自己也不作声响。万一是误诊呢,尺言这般想到。
尺绫夹了青菜,又罕见地夹肉。他胃口似乎不错,比往日要吃得多。尺言给他舀小半碗汤,想着补一补。
他听见弟弟在嘀咕着:“不想喝。”
尽管不情不愿,可弟弟还是喝下去了,没过多久,便吃了个精光,说腰疼,想躺着睡一会儿。尺言让他上二楼。
他状态很不错,看上去还算有精神气。
尺言在想他的学业,打算向学校请个十天半个月,如果结果出来是误诊,也能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他的要求不多,弟弟爱学学,不爱学就算了。小学读了半年,摇摇晃晃就上初中,一直不适应休学,现在倒好,成了全世界都罕见的奇葩。
他刚要联系班主任,拿着手机,转手却点进手机银行。两张卡打着星号,一张三十万,另一张五十多万。尺言又去估了下房车值多少钱,心里才安定下一些。
他高中住的那套公寓卖了,给弟弟换了套郊野的复式。他在这里住得不适应,尺言干脆让他搬出去,以免太压抑。
尺绫也不爱吃,天天睡,拉着个窗帘能过一天。尺言突然想到是不是那套复式装修过,弟弟刚好住里面,该不会是甲醛吸多了……想了十几分钟,头疼,便不想了。
他上楼,进客房,打算让弟弟今晚就在这边睡。房门没锁,他敲了声没应,推门进去。
亮着盏小灯,有些昏黑,尺言一进门,就听到呕吐声。他转眼看卫生间,弟弟正对着洗手盆弯腰。
他站在那,看着。
弟弟明显察觉到尺言来了,他弯腰呕吐两分钟,恶心感又涌上来,他继续弯腰,发出断断续续的反胃声。
终于,洗手间响起流水声。
尺绫洗了一把脸,听到哥哥问:“多久了。”
他甩甩手,水珠落入洗手脸,不敢回答,声音犹豫:“一两个星期吧。”
弟弟能操纵血液,可尽管如此,病魔还是侵入他身体。他面对自己的身体,越发越无力起来。
冷水覆上他的脸,尺言只是说:“今晚在这睡吧,我帮你请了两天假,明天和你去拿结果。”
尺绫轻应:“嗯,好。”
哥哥花了很多心思在他身上,尺绫心知肚明。这个孤僻到有点叛逆的弟弟,实际上心思细腻。身体突然不舒服,他自己也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