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担心我的面子不够,又与皇上有婚约,不便开口,下月父亲可赶赴建康向皇上当面提请此事。朝廷这些年一直亏欠鲁家军,他是新帝,为稳定边境军心,未必不会答应。”
“我并不是顾虑这些,还请瑶将军替我转告鲁直将军,承蒙抬爱,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谢瑾拱手,避开了她目光中的稍许期待:“只是,我还不能离开建康。”
“为何?”
鲁瑶不解:“昨日你也在长昭殿亲眼看到了,他是个心肠毒辣的暴君,连对自己曾经的心腹都能施人彘极刑。听说太后娘娘不日也要启程前往灵福寺清修,为先帝斋戒祈福,数月不得归。你以弄臣的身份孤身留在宫中,无异于是以身饲虎——”
“你可知道谢云,谢将军?”谢瑾岔开了话。
鲁瑶听到这个名字,失神一笑:“谢云将军的大名,天下孰人不知。他是于震洲将军的师兄,小时就常听父亲提起,他率领大军十年间,北朔铁骑从未踏入过关内半步。我出生得晚,虽从未亲眼目睹过谢云将军的风姿,但也能想到他是何等神武睿智的人物,可惜……”
谢瑾接过她的话:“可惜,他不是战死的。”
鲁瑶叹了口气:“没错,谢云将军当年以叛国投敌罪论处,被逼得在返京途中拔剑自刎以明志……”
文死谏,武死战。
谢云是空前绝后的一代名将,偏落得个最可悲的下场。
她目光飘远,接着说:“后来有不少将士和百姓曾为他上街伸冤鸣不平,皆被镇压诛杀,时过境迁,也就无人敢再提了。殿下,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谢瑾迎着风,笑意发苦:“乱世出英雄,可朝廷积弊一日不清,也无非是再多几个报国无门的‘谢云’而已。所以,哪怕以身饲虎,我也还不能走。”
第14章 翻案
夜一深,裴珩又犯起头疼病。
这两日军报案误了不少事,御案上的折子已堆了三尺之高,且其中多是些朝臣们互相弹劾,要么揭发谁家的宅邸建造违制,要么检举谁酒后作的诗文含沙射影,诸如此类,无趣得很。
他索性将那些折子丢在一边,懒得再看,命人将狼青犬牵上殿来玩。
“皇上,鲁二小姐已与于将军汇合,出了建康城。”
裴珩听了没什么反应,专心拿生肉喂那两只狼青犬,过了片刻,漫不经心地问:“鲁二与谢瑾今日在宫门外都聊了什么?”
“回皇上,鲁二小姐佩了剑,不让人近身。”
护卫将另一情报和盘托出:“不过,昨夜我们殿前司的兄弟与鲁家亲兵在城中吃酒,打听到鲁二小姐此行返康,还有意劝说谢瑾投身边关,为鲁家军效力。”
裴珩动作一顿,手还没松开,肉就被狼青犬迫不及待叼走了。争食抢夺之间,犬齿还不慎划到了他的手指。
“真不老实。”他冷眉生恶,便起身不打算再喂了。
狼青犬察觉到主子不快,把吃进嘴里的肉全吐了出来,也不再摇尾乞食,狭长的狼目一下子变成了圆滚滚的形状,喉咙里学着小狗崽发出“呜呜”叫声,认错求和。
裴珩没理它们,面上冷意渐渐难压眼尾的妒火,嘲道:“美人计啊,这么好的机会,谢瑾没答应?”
他并非嫉妒鲁瑶出手帮了谢瑾,也不疑心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什么私情。
而是谢瑾实在轻易得了太多真心——
无关权势,无关地位,连他自甘堕入泥潭,都还有这么多人不惜以身犯险,想要拉他一把。
可凭什么自己替谢瑾吃尽了苦头,艰辛在这肮脏世道活了下来,一步登天成了太子,又成了天子,仍是孤身孑然,那些对他讨好亲近之人只有算计和蒙蔽?
要是没有那十五年的错位,他才是“谢瑾”……
殿前司答不上来,只好说:“按皇上先前的吩咐,今夜已让谢瑾搬入了弄月阁,他应没打算和鲁二小姐去边关……”
裴珩往下自圆其说,迸出一声冷笑,嗤道:“也是,他才跟朕作了那样的保证,要是转头就跟别人跑了,岂不是太失君子风度。他这人最要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