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漪终于收回视线,眉眼舒展地看向容玠,唇角掀起,露出这段时日以来最松快的一个笑容,“说的也是,多谢义兄开解。”
容玠眸光微动,“回府吧。”
马车从巷口静悄悄地离开,朝容府驶去。
因担心刘家人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地报复苏妙漪,容玠将苏家众人全都接去了容府,单独辟出了一间院落让他们暂居。
这种关头,苏妙漪知道自己不能逞强,果断选择背靠大树躲进了容府。
刘家在暗中咬牙切齿,而在明处,临安府衙也日日上门来讨人。
距离容府还有一段距离,马车却在大街上倏然停了下来。
容玠和苏妙漪相视一眼,下一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临安府通判傅舟,奉命捉拿苏妙漪!”
也不知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傅舟竟知道容玠和苏妙漪出了府,于是领着一众官差拦在了他们回府的必经之路。
众目睽睽之下,傅舟站在马车前,眼神阴冷,表情却正义凛然,“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当初连扶阳县主遭人诬告,都不得不往衙门走一遭,如今苏妙漪不过是容氏义女,难道还比皇亲国戚更尊贵,更目无王法吗?!”
路边的行人逐渐聚拢过来,观望着傅舟与容府的对峙。
马车内,苏妙漪冷笑一声,刚要起身,却被容玠按下。
容玠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坐下,随后才伸手掀开车帘,自己对上外头的傅舟。
“敢问傅大人,衙门捉拿苏妙漪,是为何缘由?”
“苏妙漪散播谣言,妖言惑众!整首白鸭歌都出自知微堂,临安城人人皆知……”
容玠神色淡淡,“那首白鸭歌容某也有所耳闻,并未听出什么蹊跷。还请傅大人解惑,哪句是谣言?是蓬门巷卖白鸭,还是青天在上睁眼瞎?”
睁眼瞎三字一出,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就连他们都能看出来,容大公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面骂临安府衙这群人呢。
傅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整首白鸭歌都是无中生有!”
容玠启唇,吐出三字,“证据呢?”
他面无表情、理直气壮的,一时连傅舟都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什么?”
容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临安府衙有何证据证明,白鸭的买卖不存在,郑五儿没有替刘其名受杖杀之刑?”
傅舟的反应也极快,当即怒叱道,“知微堂造谣没有凭证,竟反过头来要被造谣的人自证清白?!古往今来,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谁说知微堂没有凭证?”
容玠打断了他。
傅舟一愣。
“知微堂已经有了人证物证。而傅大人尚未将此案查清,便将妖言惑众的罪名妄加于人,是否太过鲁莽武断?”
“……”
傅舟僵立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可怕,眉宇间一丝不可置信和紧张,可转瞬又意识到什么,驳斥道,“知微堂若有证据,为何不交给衙门?”
“我们此行正是要去衙门。”
容玠掀唇,一字一句道,“不过还请傅大人慎言,收回捉拿二字,请——舍妹去衙门问话。”
傅舟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精彩纷呈。
转眼间,捉拿便成了恭请。
容玠和苏妙漪乘着马车,在傅舟和一行官兵的“护送”下驶到了衙门外。
走进公堂的时候,容玠听见苏妙漪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步伐微顿,转头看过来。
苏妙漪嘀咕道,“我怎么总是和衙门打交道。这才过了多久,又来了……”
得知傅舟终于拿住了苏妙漪,刘富贵已经匆匆从城东赶来了衙门,此刻就候在公堂上,见苏妙漪进来了,神色阴戾地瞪着她。
下一刻,知府大人也走上公堂,往中央一坐。
与上次县主之案的态度截然不同,知府看向苏妙漪的眼神里带着些寒意,连带对护着她的容玠也没了谄媚讨好的兴致。
偏偏在升迁关头,白鸭案被捅破,这位知府大人已经连着几日辗转反侧,在衙门里大发雷霆,如今看见“罪魁祸首”,便是装都懒得装了。
知府大人黑着脸,抬手敲了一下惊堂木。
刘富贵往堂前一站,刚要拱手出声,却突然被旁边冲上来的苏妙漪挤开,还没出口的控告也被苏妙漪截断——
“大人!民女要告发,老崔头一案,刘家买命顶罪,永福坊的郑五儿无辜枉死,而真凶刘其名还在逍遥法外!”
“……”
刘富贵顿滞了一会儿,才怒叱道,“你信口雌黄!”
知府亦是沉着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苏妙漪,你口口声声说刘家买命顶罪,还用小报将一首白鸭歌传得满城皆知,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这便是造谣,是诬告!诬告者如何受刑,想必你应该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