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又裹了一道厚重的纱布。
她这只手已是遍布伤痕,掌心留有被火烧得皱起的疤,腕骨上映着一道还未结痂的深重红痕,如今手臂上又添新伤。
可她早已不觉得疼了。
祁明昀将裹着药酒的纱布一道道缠上她细嫩的手臂,而后拥她入怀,贴在她耳畔,话音低哑痴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身上清冽且带着威慑的冷香将兰芙的心裹冷了几分,她想起了被迫与这道浓烈霸道的气息交缠时,每一道落在她身上的沉重痕迹。
数声属于他的阴冷之言钻回她脑海,她心神一晃,肩颈震缩,一把推开他。
祁明昀怀中一冷,她的眉眼被几缕溜下的发丝遮挡,他再难看清。
她不愿,他若逼迫她,也只会换来她癫狂的反抗与叫喊,她的病便永远也好不了。
这是他头一次,遭到她的拒绝后,默默抽回手。从前那股呼之欲出的火气被一方软石彻底击碎,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阿芙,你别这样好吗?”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露出不带半分佯装的恳求之态。
他那向来高傲挺直的身段,初次伏在她面前。
只因他是真的怕,他怕他哪日回来,她便躺在那处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兰芙低垂的眼眸水光潋滟,她心头忽窒,竟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纵使是真心又如何,五年前她就因轻信他的真心,到头来受尽折磨苦难,未得一日顺遂。
如今他又摆出这副样子给她看,是吃定了她愚昧无知,随意几句话便能将她攥在手心搓圆捏扁,将她身上的疤痕尽数抚褪吗?
他的任何话,在她心中,比草芥还轻贱几分。
她早已不想听他
这些话,若说在安州的那五年,她总傻傻地忘不了他的身影,那么受他软禁与折磨的这些日子,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鲜活与希冀。
她怎会喜欢上他。
她每日最盼望的便是他出府之时,她不想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迁就他的虚情假意,迎接那不知哪一刻便会来临的疾风骤雨。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既对她无爱意,为何不肯放过她,他若是恨她,分明微抬手指便可以杀了她,为何又要这样对她。
她真的累了,那年的相遇,或许本就是上天注定的孽缘,上天要让她与他纠缠,不死不休。
“别让她们跟着我,我不喜欢。”她用最淡漠之言击退朝她围裹而来的暖意。
自从她病了以来,便从不喜旁人近身伺候,旁人稍微过界一步便会引来她剧烈的反抗,祁明昀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今日自虐之举是那些人跟她太近,让她心中不适。
她那般细弱的手臂缠上纱布,宛如随意一折便能折断的颓柔枝桠,之上伤痕遍布,道道清晰狰狞。
他喉头一涩,任何拒绝之言都说不出来,满口答应:“好,我不让任何人跟着你。”
左右她出不了府,只能在这府上走动,他愿意每日亲自去各处寻她。
他拉起她的手臂,欲透过那几缕发丝看清她的眉眼,满是讨好:“阿芙,这处府上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待我处理完这几日的事务,我便带你出府游玩,你莫要再伤自己,也莫要……离开我。”
他如今只求她安然无恙,只要她平安在他身旁,她想怎么样都行。
他离不开她,不能没有她。
兰芙沉寂已久的心泛起一起波澜。
她苦涩讥讽,他嘴里,原来是能说出这种话的。
他从前只会对她发脾气,宽厚的掌心一次次落在她身上,她退缩在墙角,戒尺棍棒便轮番朝她倾轧,他让她站在门外,不知彻夜淋了多少风雨。
熊熊大火将她烧的奄奄一息,院中那一缸冷水,他就那样把她的头往底下按,意图活生生溺死她,他总说最伤人的话羞辱她,让她奴颜婢膝,食不果腹……
那些日子,他看她便如同在看一只供人玩乐且毫无廉耻的卑贱猫狗。
她如今回想起那一幕幕,身上便不住地发冷,结痂的伤口被一只手无情剥开,漏出血淋淋的肉。
“我好疼。”她抽回手,眼底蕴开一片水泽。
她可能到死都忘不了他那张总挂着阴戾的脸,与映刻在她身上的每一丝痛。
她右手的伤疤,添上了,便如何也消不了。
水火太无情了,早将她千疮百孔的心剥成碎屑。
祁明昀松开她的手,发觉她坐得离他很远。
他再不能用甜言蜜语哄她过来,也不能靠暴虐施压逼迫她过来,他一只手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会说会笑的兰芙,他再也见不到了。
那段时日,永远也回不去了。
摆好了膳,桌上有一道翡翠虾球,她曾给他夹过这道菜,他也想给她夹一次。檀木圆桌宽敞,那道菜放在对面,他挽袖起身,身躯微微俯在桌沿,筷子才堪堪够到。
他夹起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