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震慑!”
“是让天下人看清,谋逆犯上、毒害宫妃,是何下场!”
“若连沈南乔这等为首的凶徒,都能被体面地掩埋,那陛下的威严何在?朝廷的法度威严何在?”
“日后谁还会将谋害宫妃的重罪,真正放在眼里?岂不是告诉那些暗藏的蛇蝎,只要做得够体面,就能保全身后名?”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滚滚的声音,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沈知念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字字千钧:“父亲想保的,是沈家的‘体面’。可本宫要保的,是陛下的威严,是宫规法度的不容亵渎!”
“更是要借沈南乔,将定国公府逃窜在外的庶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与本宫为敌,与陛下为敌,是何等下场!”
话音落下,沈知念将那封折好的信,随手丢进车内烧得正旺的鎏金小手炉里。
火舌瞬间舔舐上洒金笺,腾起一小簇青烟,转瞬化为灰烬。
沈知念看着灰烬彻底消失,眼神冰冷如霜:“沈南乔必须活着回到京城。”
“她的罪,她的供词,必须堂堂正正地呈于三司公堂之上!”
“本宫要她亲口在天下人面前,认下她的罪孽,供出她背后之人。让这桩桩件件的事,再无半分遮掩的可能!”
“至于沈家的颜面……”
沈知念微微抬起下颌,清艳的侧脸,在车帘缝隙透入的光线下,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决绝。
“若连这等大是大非,都要靠‘体面’二字来遮掩苟且,那这颜面不要也罢!”
“本宫自会用另一种方式,为沈家正名。”
菡萏和芙蕖齐齐跪下,满眼敬服:“娘娘英明!”
因着人数众多,还押解着囚犯,回京的车队行进得并不快。
午膳时分,那顶最为宽大的明黄马车内,暖炉烘得人昏昏欲睡。
沈知念掀帘进来,带进一股清冽的寒气,旋即被帐内的融融暖意包裹。
南宫玄羽正斜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闻声睁眼,眼底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倦意,却在看到她时漾开暖意。
“陛下。”
沈知念福了一礼,解下斗篷递给芙蕖,露出里面浅红的宫装,步履轻盈地走到帝王身侧坐下。
小几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小菜,和一盅热气腾腾的山参鸡汤。
南宫玄羽含笑道:“念念,过来陪朕用午膳。”
沈知念净手后走过去,执起银筷,姿态娴熟地为南宫玄羽布菜。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长途跋涉后的慵懒,又仿佛闲聊家常:“……方才父亲快马送了信来。”
南宫玄羽端起青玉碗,闻动作微顿,抬眼看沈知念:“哦?沈尚书说了什么?”
沈知念夹起一片嫩笋,放到帝王面前的碟子里,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松得像在讲一个不大好笑的趣闻:“还能说什么?”
“左不过痛斥我那长姐狼心狗肺,死不足惜。”
“末了嘛,倒是替我们沈家的‘体面’操碎了心。生怕大理寺和刑部那几道门一开,沈家的脸面就要被踩进泥里,连带着臣妾也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狡黠,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看向南宫玄羽。
“父亲的意思,是让臣妾顾全大局,寻个由头,悄无声息地了结了长姐。对外只说是围场风寒病殁,大家脸上都好看。”
南宫玄羽静静听着,深邃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脸上,看着她用这样近乎玩笑的语气,谈论着如何处置与她血脉相连的长姐。
那轻描淡写的话语下,是沈尚书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
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对“体面”二字,近乎偏执的维护。
不知怎的,一个久远而模糊的身影,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南宫玄羽的脑海里——
先帝为他选定的元后,姜氏。
那个真面目被揭露前,永远端庄得体,永远将镇国公府的荣耀和利益,置于首位的女人。
曾经,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完美的皇后,却唯独不是他的妻子。
她的心,永远被家族无形的锁链牢牢捆缚。留给他的位置,始终排在那所谓的大局之后。
一股难以喻的烦闷,竟在此刻,被沈知念的话语隐隐勾动……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南宫玄羽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张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