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一摘下来就赶紧卖掉。”
石明越临出门前不忘叮嘱,“每天中午都有作坊的马车过来收,价钱都差不多。咱们这没法给棉花脱籽,留久了受潮发霉,可就一文不值了。”
近来,四处奔走的收棉商人越来越多,有些农户便动了心思,想把棉花囤积起来,待价而沽。
石明越却认为此举毫无必要。
眼下的棉价已经不菲,一亩地的收益远超种粮,若是一味贪心,最后砸在自已手里,那才是追悔莫及。
“我晓得。”石养山心里有数,“我摘一筐就卖一筐,最好直接在地头就清空,一朵都不带回家里来。”
他虽然觉得今年的棉价不如去年京城那般高昂,但也明白,如今遍地都是棉田,产量上来了,价格自然会回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
与此通时,在遥远的朔州北部,广袤的田野已化作一片雪白的海洋。
棉花竞相绽放,如繁星般点缀着大地。
杜书紧随在主人杜芳身后,巡视着杜家的棉田,他兴奋地禀报道:“郎君,从已经采摘的几百亩地来看,今年棉花大丰收已是板上钉钉。我们府上先前投下的本钱,今年一年就能尽数收回,明年起,便是纯赚了!”
放眼望去,田垄之间,是密密麻麻埋头采摘的劳力。
与其说他们是奴仆,不如说是战俘。
这些人大多是薛延陀各部的俘虏,在早前的战事中被李客师、契苾何力等将领俘获。
按李想最初的计划,这些胡人本该被安置到江南或岭南。
然而,朔州勋贵们的棉田实在太过缺少廉价劳力,最终,近八万薛延陀俘虏便留在了这里。
“燕王殿下在这种关乎根本的大事上,果然信守承诺。”
杜芳心中感慨万千,为自已当初力排众议,将家族资源重注于朔州棉田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有了这个成功的开端,想必明年投身棉花种植的世家会更加踊跃。
他很清楚,仅朔州这一处产业,便能为杜家带来至少几万贯的年收入。
这还仅仅是第一年,若能年年如此,杜家在长安城中的地位,必将因此而水涨船高。
“确实如此。”
杜书对那些从长安前来朔州投资棉田的世家大族的心态洞若观火,“就说那分离棉籽的机具,过去其制造之法乃是燕王府的独门绝技,别家作坊根本无从仿效。”
“王府若是有心保密,外人甚至连其构造都无缘一见。可现在,为了推动棉田的普及,王府的机械作坊竟公然出售此物。”
“价格虽不菲,却也让许多人免去了后顾之忧。”
包括杜家在内的许多家族,起初最大的顾虑便是棉花去籽的技艺完全由燕王府掌控。
这意味着什么?
各家辛劳所得的棉花,除了卖给燕王府的作坊,别无出路,否则只能眼看其腐烂。
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滋味,谁又能甘之如饴?
但今时不通往日了。
仅朔州一地,从事棉花脱籽的作坊已不下十家,织造棉布的作坊更是林立,更有数不清的商贩穿梭其间,深入田间地头收购棉花。
可以说,燕王府为了推广棉花,是主动放弃了独占整个产业的巨大利益。
“是啊,经此一事,燕王殿下在京城中的地位只会愈发坚不可摧了。”
……
“温郎君,您此番回了长安,开春后还会再来吗?”
朔州马车站,一群蜂农围着温尔,记是不舍。
在过去的一年里,温尔引领他们走上了专业养蜂的道路,使朔州的蜂农户数激增至数十家,且仍在不断壮大。
这些因棉花蜜而富裕起来的农户,对温尔的感激之情溢于表。
“各位放心,春耕之前我必会返回。”温尔安抚众人道,“据我所知,来年朔州的棉花种植规模至少要再扩大三成。届时,此地将成为大唐的棉花之心,养蜂一道大有可为。”
“我这次回去,便会向书院提议,在朔州设立一个棉花研究所,统筹所有与棉花相关的研究,自然也包括我们的棉花蜜。”
温尔心中早有盘算。
棉花在未来大唐百姓的生活中,必将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无论是棉种改良、增产技术、病害防治,还是加工工艺,乃至依附于棉花产业的养蜂业,都前景无限。
而他作为这个棉花研究所的倡议者,在未来的新机构中,定然能谋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