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3)
霍川睇去,视线落在他空洞黝黑的双目上,若有所思地拈了拈胡须,“老夫是建平镇郎中,特来永安为世子医治双眼。不知世子可否愿意配合我?”
霍川面上淡淡的,“郎中有几成把握?”
对方年龄辈分都比他长出许多,他这样同人说话实属不敬,少不得又被庐阳侯一通训斥。田老先生不以为然地笑笑,“七八成。方才已经听令尊说过,你双目失明多年,若没有胡乱医治,痊愈的可能应当不低。”
他说得很有把握一般,宋瑜眼睛骤然一亮,对老先生抱有很大期待。
方才在屋中,她看了看手腕子淤青,禁不住悲从中来,忍哭忍得双眼通红。她承认自己没出息,眼泪不值钱,可就是扛不住心中烦闷。
虽说在跟霍川置气,但听闻他有痊愈的可能,还是禁不住替他高兴。
她掩唇挡住上扬的嘴角,默默缩在一旁不出声,耳朵却竖得老高,专心致志地听几人对话。
田老先生为霍川诊脉,又翻看他双眼,哪里都正常得很,没有问题。如此一来,很大可能是伤到了脑子。他又将霍川领到廊下,盯着他面上一举一动,“可否能感觉到光亮?”
光影重叠,打在眼皮上暖意融融,霍川顿了顿,“有一些。”
老郎中点点头,折身回屋,“日后都不必吃药,从明日起我为你针疗。”说罢捶了捶肩膀,“舟车劳顿的我也累了,不知能否先做休息?”
话是朝着庐阳侯问的,庐阳侯自然没有二话,当即便亲自领他去客房安顿。
宋瑜立在门槛,学着田老先生动作,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霍川毫无反应,他往前走了两步,直到差点撞上来,宋瑜才做贼一般收回手。
若他真的复明,该当如何?
习惯了他看不到自己,宋瑜有些没法想象。虽如此,但心里仍旧替他高兴,原本他就是健全的人,被残忍剥夺了视物的权利,目下到了该还给他的时候。
霍川被人扶着,这仆从粗手粗脚,又毫无眼色,害得他多次险些绊倒。扬声唤了句宋瑜,没得到任何反应,他不悦地抿了下唇。
远处传来明朗声音,步子匆忙,跌跌撞撞。
☆、 艾草叶
明朗附在霍川耳边,窸窣语声不断传到宋瑜耳中,隐约含有“明照女郎”四个字。
宋瑜登时撅嘴,意欲上前推开明朗,便见霍川离开寸许,毫无商量余地,“既然要寻死,何必又将她救下来?倒不如成全她一程。”
原来方才明朗为霍川办事,将里头女郎都遣散回去。她们虽有怨言,但不敢忤逆世子意思,唯有明照往房梁上搭起白绫,踢翻绣墩便挂了上去。明朗看得目瞪口呆,岂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面前寻死,当即让人将她救下来。好在救助及时,目下正在床榻躺着,明朗不知该如何安置。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不知被多少深闺怨妇玩过,早已玩不出新花样。霍川听后只觉得心烦,“若是不严重,便送回平康坊修养。”
明朗面露难色,“她正昏迷着,不知何时才能醒。”
霍川言简意赅,“那就等她醒了送走。”
话止于此,说再多都无用,明朗心中已有衡量,向霍川应了个是便退下。落地罩下碰见宋瑜,他唤一声“少夫人”退至一旁,趁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两人对话宋瑜自然听见了,她直言不讳:“你对阁楼做了什么?”
霍川倚靠着榻围,懒洋洋地支着身体,朝宋瑜方向偏头看来,“如同三妹听到的那般,里头的人业已遣散。我不会纳妾,只想同你耗下去。你目下不原谅我无妨,横竖还有很多时间。”
好一番自大猖狂的话,宋瑜上前两步,俯身伸出一指戳他脸颊。
被霍川猛地握住手掌,“做什么?”
宋瑜淡定地收回手,目光移向别处,“看你脸皮多厚罢了。”
她义正言辞的话惹得霍川低笑,同他方才冷厉天壤之别。他大抵只会对宋瑜笑得这般坦诚,仿佛彼时廊下见到的昙花一现,从此嵌在心头,这一辈子都没法忘记。
霍川抬手放在鼻下,指尖残留着她的幽香,许久没有好好闻过,分外想念。内室无人,他放缓口气道:“三妹,今日原谅我好吗?”
他何曾这样跟人说话多,放下全部架子,拱手将骄傲尊严捧到她跟前,只为博得她松口。
宋瑜其实早已不大气了,他从不瞒她,将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更承诺日后再不去那腌臜地方。她捧着两边脸颊,试图掩盖不断上扬的唇角,正欲开口说好,便被外头突如其来的丫鬟打断。
那丫鬟是霍菁菁身边的人,平常都是她贴身伺候,如今只有她一人,难免惹人奇怪。
她面色慌张,从外室膝行到她跟前,仿佛有很要紧的事情。宋瑜顾不得许多,同她一并走出内室,“发生何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全然不知身后霍川陡然沉下的脸,他从矮榻上坐直身子,手指弯起细细婆娑檀木小几桌角,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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