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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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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争着要去,但包工头只挑了其中三个身体最好的带上走了。

孙少平只好沮丧地退回到砖墙边上。

麻雀山后面最后一缕太阳的光芒消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和桥上的路灯都亮了——黑夜即将来临。大桥头的人群稀疏起来。

孙少平仍然焦急地立在砖墙边上,看来这工不好上!至少今天是没有任何希望了!那么,他晚上到什么地方住呢?

本来他可以去找金波。但他不愿找他。他不愿意这么一副样子去找他的朋友。当然,他可以去住旅社——他身上带着哥哥给的十五块钱。旅社很容易找。东关街巷的白灰墙上,到处划着去各种旅社的路线箭头,纷乱地指向东面梧桐山下层层叠叠的房屋深处。

但他舍不得花钱。

他想到了车站的候车室。是呀,那里有长木栏椅子,睡觉蛮好的!

他于是就提起那点行李,重新返回到长途汽车站。

他在候车室门口被一位戴红袖标的值勤老头拦挡住了。这里不让住宿!

唉,不让住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这里可以过夜,那么揽工汉把这地方挤不破才怪哩!

他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离开了。

现在,他又重新踯躅在东关的街道上。夜幕下的城市看起来比昼间更为壮丽;辉煌的灯火勾勒出五光十色的景象,令人眩目。大街上,年轻的男女们拉着手,愉快地说笑着,纷纷向电影院走去。旁边一座灯火通明的家属楼上,不知哪个窗口飘出了录音机播放的音乐,一位女歌唱家正柔声曼气地唱着——你是一朵向日葵,遍体金黄比花美。

吐露芬芳为了谁,你又为谁百折不回?

笑得是那样美,

从来不流辛酸泪!

但愿我和你长相随,一生一世紧相依偎。

孙少平扛着自己的被褥,手里拎着那个破黄提包,回避着刺目的路灯光,顺着黑暗的墙根,又返回到了大桥头。这大桥无形中已经成了他的“家”。现在,揽活的人大部分都离开了这里,街头的人行道被小摊贩们占据了。

他走到桥中央,伏在水泥桥栏杆上,望着满河流泻的灯火,心绪象一团乱麻。他现在集中精力考虑他到什么地方去度过这个夜晚。

他突然想起,离家时父亲曾告诉过他,黄原城有他舅一个叔叔的儿子,住在北关的阳沟大队,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尽管这亲戚关系很远,但总算还能扯上一点,比找纯粹的生人要强。要不要去找这位远亲舅舅呢?

但少平想,他人生路不熟,得边走边打听,赶天明都不一定能找见这家亲戚。

他简直走投无路了。现在才是古历四月初,天气仍然不暖和;尤其是夜间,还相当冷。

要不,他可以到周围的山野里去度过这一夜,街头上更不能过夜。万一让警察带走,会急忙说不下个明白的。而这城里的熟人他又不愿意去找碍…他猛然想起了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贾冰。

是的,或许可以去找他?贾老师是个诗人,说不定他会更理解人,而不至于笑话他的处境。他那年来黄原讲故事。和晓霞一块跟着当时的县文化馆杜馆长,应邀去贾老师家吃过一顿饭。记得他们家有好几孔窑洞。说不定能在那里凑合几个晚上呢!只要晚上有个住处,白天他就可以到大桥头来找活;只要找下活干,起码吃住就有了着落。

这么想的时候,孙少平已经起身往贾冰家走了。

贾冰家在南关一个小土坡上,他不一会就到了。

他刚一进贾冰家的院子,一条大黑狗“汪”一声窜了出来,他吓得往旁边一跳,把手里的黄提包象手榴弹一样向狗扔去。

“男爵!”有人从窑里喊了一声,紧接着便走出窑洞来。少平一眼认出这就是贾老师。

“男爵,回去!”贾冰对狗说。那位张牙舞爪的“男爵”便向旁边的窝里悻悻而去。

贾冰走过来,看定他,问:“你找谁?”

贾老师显然已经不认识他了。

“贾老师,我是孙少平……”他谦恭地说。

“孙少平?”

贾老师仍然想不起来他是谁。

是的,他太平凡了。那年仅仅一面之交,还是杜馆长带着,人家怎么可能记住他呢?

“那年地区故事调讲会,我跟杜馆长来过你们家。我是原西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的……”少平竭力提示贾老师,以便让他能想起他来。

“噢……”贾冰看来有点印象。

孙少平立刻用简短的话说明他的卑微的来意。

“那先回窑里再说。”贾冰从地上拾起他的黄提包,引着他进了窑。

窑里一位中年妇女正在一个大盆里翻洗猪肠子。贾冰对她说:“这是咱们县的一位老乡,到黄原来揽工,晚上没处住,找到这里来了。”

那位妇女大概是贾冰的爱人。她既没看一眼少平,也没说话,看来相当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少平并不因此就对贾冰的爱人产生坏看法。他估计这家人已经不知接待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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