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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 2)

群部族的狼王,四脚着地就有半人高大,肌肉健硕有力,皮毛华丽油亮。它的尸体作为狼群包围的休止符,被我父亲撩刀甩到包围圈中,狼群如同浪花,向外炸开一圈乱窜黑点。

秦灼当时位于包围圈中心,他清晰看到,狼王从头至尾只有一道伤口,正中咽喉。刀口之深,足以砍下半个狼头。

在看清我父亲面孔前,秦灼先看清了他手中那把刀。

一把环首长刀。

……

梦中,我父亲的马蹄即将奔到他面前时,山野之中,绿火冲天。野狼如得指令,从四面八方一跃而下,高昂嗥叫带着飕飕风声,织成一张从天而降的捕猎大网。

这时候,秦灼看到,我父亲手中空空如也。

他没有拿刀。

狼群将我父亲淹没时,秦灼感到一双手挤压他的心脏。那双手冷静相告:是梦。

是梦。

是梦是梦是梦……去他妈的梦!

秦灼跳下马背狂奔过去,在闻到野狼身上暖烘烘的臭气时,被一块飞来之物掼在心口。

一只四角香囊,刺绣长命百岁,面料破裂,鲜血浸透。

不要。

突然之间,狼群伏身。皮毛大块脱落,化作黑衣。獠牙变粗变长,长成钢刀。这是我父亲的遇伏现场。一时间,厮杀声、惨叫声、狞笑声不绝于耳,在山间回荡。

秦灼看到,狼群一样的杀手群中,伸出一只求救般的手。竭力向上抓索着,像溺水的人要攀住一根浮木。

这是我父亲从未做过的动作。

但秦灼确凿无疑,这就是拉过他千万遍、牵过他千万遍、和他十指交扣千万遍的,我父亲的手。

不要不要不要。

秦灼扑身上前,死死抓住那只手掌。几乎在同时,他听到骨头碎裂、碎肉飞溅之声。

他握住了我父亲的一条断肢。被狼啃咬般的裂口处,露出一块白森森的肩胛骨。

秦灼感到,腹部那块瘤子一样的血肉突然炸裂,迸出大股腥甜气味,冲击得他直欲呕吐。他抱着那只手跪在地上,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叫。他大声叫道:“萧重光!!!”

秦灼大叫着,身体从榻上一弹而起。

随着他动作,他感到手臂被猛然扯动。

他真的抓着一个人的手。

那只手指节修长,掌骨宽大,能包拢他大半手掌。但皮肤粗糙,疤痕遍布,每个指节都生着厚厚的茧层。

像农民的手,像军人的手……

像我父亲的手。

秦灼顺着那只手找到手臂,顺着那条手臂,找到那个人的脸。

和我父亲截然不同的,梅道然的脸。

在秦灼松开手倚回枕边时,门砰地打开,被他指名道姓点来的那位陈子元端着药碗走进来。

他二十出头,面容俊朗,身穿全套光明铠甲,腰带连扣三只六脚貔貅,是南秦王军虎贲军高级将领的象征。在秦灼跟前,却完全不见震慑三军的勇武,倒像做惯了这些端茶递水的活计。

自打陈子元进了灵堂,就没给过屋中人一个好脸。他挤开坐在榻边的梅道然,把药碗递过去。秦灼看也不看,接过就喝。

我想各位也许困惑,秦灼对我父亲的人马忌惮至此,何以对他如此信任?介绍一下他的身份,就能明朗个中原因。

和这满屋心怀鬼胎的梁人不同,陈子元和秦灼一样,是地地道道的南秦种子。

除此之外,他还兼任秦灼的心腹、兄弟和未来妹夫三职。

药碗滚烫,白烟袅袅,乌黑药汁上,浮一层苔藓般诡异的青光。秦灼举碗在手,合口吞下,随着他喉头滚动,梅道然眉头越皱越紧。

随着李寒赶来,这狭小的灵堂侧厢房已经挤满了人。秦灼搁下碗,说:“守着我干什么,守灵往外头守去。”

李寒问:“胃药?”

对他,秦灼有些好颜色,“胃药。”

他难得和风细雨的一句,却被人直接打断:“不是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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