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是另外一个人。正是因为前后对比太明显,小孙跟她讲述了自己的心理历程,高小萍大受震撼,才写出那么好的文章来。
吴兆仙:“那个酗酒、爱打她的男人曾经是她的天,她都能抛掉,专心经营自己的裁缝铺,养活刘聪,可见那些情情爱爱的,既当不了饭吃,也换不回来尊严、尊重,人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靠山山倒,靠水水干,靠别人都靠不住,还是得自己自强起来才行。”
“我有时候看见你,会有痛心、可惜之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吴兆仙看向高小萍说。
“为什么?”高小萍惊讶着,从自己的荣誉,还有想起小孙而产生的感触之中抽身出来,等待着吴兆仙的回答。
“你明明拥有这么多的优势,却不珍惜,反而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吴兆仙说到这里,抿了抿嘴唇,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作为妇女主任,自然是不能够如此贬低爱情的,爱情还是美好的,得鼓励年轻人自由恋爱。
她连忙接着说,“当然,年轻人有追求美好爱情的权利,但爱情、婚姻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却绝对不是全部!你先天、后天条件这么好,正应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才好。凭着你的文化水平,凭着你的聪明劲儿,在现如今有能力就能出头的海州厂,真要闷头苦干,将来肯定不止是宣传科的一名小干事,就是科长,甚至再往上发展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还是那句话,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高小萍微张着嘴巴,她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说话,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小,她父母就跟她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她努力学习,去上中专,得到好工作,都是为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她确实喜欢薛洋的,但薛洋却并不能达到“嫁得好”的标准,所以,她只是把薛洋当成个保底的,却绝不会嫁给他,她想要攀上更高的枝头。
可现在,妇女主任吴兆仙同志却告诉她,女人相对比嫁人,依靠着男人,更应该靠自己干出一番事业。
她的心忽然就“怦怦”剧烈跳动起来,口干舌燥,不自觉地狂咽吐沫。
“可是……”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好似没什么可说的。
吴兆仙:“我跟你说个秘密。你看我家那位,家里做饭、洗衣服都是他,是不是觉得他特别好?其实十多年前,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会干,他妈也就是我婆婆,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啥都不满意。
我心里头憋闷的很,活得没有自我价值,一天天累得要死,还被人说成是吃闲饭的,有时候气得真想弄包耗子药,把自己药死算了。后来,我就生出了叛逆心,不甘心再绕着锅台转,只知道伺候一家老小,就自己出去找活干。后来,我听说这边要建大化厂,需要大批基建工人,就报名来了,跟何嫚他们一起,组建了妇女突击队,当上队长,带着大家,每天拼命干活,一点都不输那些男人们。”
“后来,因为我表现突出,被刘利民老书记看中,不光顺利留在海州厂,还让我当了妇女主任!我男人沾了我的光,也留了下来,一家人吃上了商品粮。就现在,我公婆,老家亲戚,哪个不是捧着我,顺着我,拿我当成菩萨似的供着?每次回老家,我一点活不用干不说,还能被人恭恭敬敬让到主桌。你说,这些是男人带给我的吗?不是,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你强了,身边才竟都是好人!”
一席话,让高小萍听入了迷,一开始,她是觉得吴主任说得不对,跟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思想相悖,可听着听着,不自觉就联想到了自身,想到自己因为想嫁个好男人,这些年闹出来的幺蛾子,想到自己在厂里的名声,想到吴主任在厂里的威望,一呼百应的状态,不由得狠狠心动了。
她急促地呼吸着,狠狠咽下去一口吐沫后,扬起略泛起红色的脸庞,又舔舔发干的嘴唇,说:“我……”
吴兆仙没容她说话,继续说:“你看看颜丹霞,她当了厂长夫人,按理说,就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家庭里,照顾丈夫,早点生儿育女吧,可是她没有。都是七级钳工了,还每天坚持学习,我听说,人家现在英语学得老好了,带徒弟也带得好,眼看着就能出徒了,还一直研究新工艺,技改办公室那些工程师,老是跑车间去请教她问题。我问问你,你说,就是颜丹霞不是厂长夫人,她在厂里是不是独一号的人物?”
“……是”,虽然有些艰难,但高小萍不得不承认。颜丹霞早就不是跟自己相提并论的时候了,并不是因为她结了婚,而是因为她在厂里的重要性,让人不再随意地褒贬。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吴兆仙问。
“为什么呢?”高小萍下意识地回问,她之前都将这一切归结为命好、运气好,但这会儿,她却不能肯定了。
吴兆仙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人家始终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结婚不结婚,她都是颜丹霞,而不只是秦厂长夫人。没有因为有了条件好的丈夫,美满的家庭,就放弃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