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纸人显眼,可偶尔无意瞥见后受到的惊吓更胜一筹。
白老爹咬了舌尖,剧痛让他清醒几分。
他再看村长媳妇,险些要晕过去。村长看似镇定,却握住了自家媳妇的手。白老爹这般看去,但见村长用力得手背都露出条条青筋,都不知是为让媳妇冷静些还是借此发泄自己的恐惧。
邢大郎和邢二郎夫妻也是差不多情况。
胡婧将他们的举动一一收入眼中,哪会发现不了他们的反常?
但看自己挽着的“邢三郎”,又确是没错。
跟着进来的“时寻”,也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旁,丝毫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唯有一如既往地拜堂。
但她脑海的声音明确告诉她,她就要如此。
一夜又一夜。
她是邢三郎的妻,哪怕邢三郎负心,任她一心一意对邢三郎,仍要因她是妖而对她痛下杀手,她仍是邢三郎的妻。
她就要用不间断的新婚夜告诉邢三郎,无论邢三郎怎么做,都摆脱不了她。
邢三郎和她,必须当夫妻。
很快,送入洞房。
一双新人消失在大厅。
“时寻”被鬼怪请入席,但没吃什么东西,自始至终都在席上坐着,双眼缓慢地转动,将周围发生的诸多事情收入眼底。
热闹吃喝的有鬼怪,也有纸人,还有没抵抗住乐音而被迫来参加婚礼的村民,邢烨正在其中。
“时寻”看到邢烨,只觉眼熟,不由多看了会。
邢烨也看到了他,起初还没什么,忽意识到这是个纸人,骇得连筷子都拿不稳,摔落地上。
巨大的惊骇竟让他意识又清醒几分。
事实上这几日里,他一直知道自己因乐音而无法自控地出门后经历过什么,甚至次日还能回来起自己吃进肚子里的是什么能蠕动的长条玩意。
他只是身不由己。
而今看到“时寻”纸人模样,他实在分不清白天还和自己说过话的时寻是不是纸人!而这些怪物是不是在现在拥有了更强的力量!
他来不及多想,意识又朦胧得支撑不起这样的思考,唯有继续麻木进食。
喜房之内。
“邢三郎”呆板地和胡婧喝过了交杯酒,时寻才将在旁看了好一会的神念再附入纸人体内。
红烛摇曳,时寻控制着纸人往床边走。
胡婧咦了一声,柔声问:“郎君,你怎么不吃东西?莫非是这些饭菜不好吃?还是……”
她微顿,浅浅扬眉,寒意蔓上眼角。
“郎君现在连奴家命人准备的东西都不肯吃了?郎君若如此,可要奴家心里如何好受?若奴家心里苦,奴家可是不知道奴家将会做出何等事呢!”
她说得温声细语,凛然杀机却怎么都藏不住。
“邢三郎”回头看她:“累,睡觉,明晚吃。”
“累?”胡婧娇笑一声,才要反驳,却见“邢三郎”真精神萎靡,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了。
“邢三郎”转身:“若你非要我吃,我吃。”
这样简单的话,“邢三郎”都说得萎靡不振,仿佛随时都能摔倒在地。
胡婧心里又一软。
她上前扶住“邢三郎”,声音愈发柔得动人心弦。
“不了,郎君,奴家伺候你歇息吧。明晚奴家让人再给你做点东西补身子。”
她说伺候,其实只是帮忙盖上了被子。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盖了不同的被子。
夜色越来越浓。
躲在屋外和邢三郎一起偷看的时寻忽地目光一闪。
终于开始了!
大概是觉得邢三郎睡沉了,胡婧半撑起身体,痴痴地看着“邢三郎”。
她伸了手,青葱指尖将将没碰到“邢三郎”的脸。
她幽幽叹息。
“三郎啊三郎,你今夜究竟怎么了呢?”
她自言自语,目光始终不曾从“邢三郎”脸上移开。
“你知道么?这半年来,今夜是我第一次没能从你身上吸食到恐惧。我一直希望你别再害怕我,可现在,轮到我恐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