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似是闪过几许迷茫,也似亮过一瞬,但这点光亮却渐渐化作虚无,重新融入晦暗的瞳仁当中。
云知年缓缓道,“你头疾发作了,我扶你去床上。”
云知年好像又恢复成了从前那个温顺听话的奴才。
江寒祁不由紧了紧云知年握在他臂上的那只手。
犹若在他登基之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宫变中,他们亦是如此,彼此满身染血,相互扶持着,终是一步一步迈向高阶明堂。
但江寒祁明白,他们之间,或许回不到过去了。
那样狠绝地同自己划清界限的云知年,让他感觉陌生和害怕。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竟会不死心地,双眸发红地问着一个太监。
“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你对我可曾,可曾有过一点儿真心?”
真心?
云知年表情微妙地变了一瞬。
江寒祁久久得不到想要的回答,近乎要暴走,他虚弱地瞪向云知年,等着他的回答。
云知年立于床侧,停了好久,才垂首,答非所问地说道,“我说过,我不喜欢被种蛊。”
“哈!你不喜欢,你不喜欢有什么用?晚了!晚了!蛊已经种下了,已经融入你我二人的血肉中了!我们再也分不开了!哈哈!你不让我碰你,但你知不知道,我不碰你,你体内的蛊虫就会疯狂撕咬你的血肉,让你痛不欲生,因为这是情蛊,是情蛊啊!云知年,你最多熬个一次,两次,还是会跪到朕面前,求朕干你的,哈哈哈!”
江寒祁笑容癫狂。
云知年扭过头,不愿再多看江寒祁一眼。
“传太医进殿!”
姚越是率先冲进内殿的,只匆匆扫了眼血迹斑斑的云知年同君主,就扯着嗓子喊来宫人去太医署多唤太医过来,随后开始动手为江寒祁施针祛痛。
这是姚越新研制出来的法子,比之熏香药浴,可更快地消弥头疾。
江寒祁的脸色渐渐回暖,但很快,瞳仁就倏忽一缩。
因为裴玄忌居然闯殿了!
裴玄忌推开欲要阻拦他的一众宫人护卫,铁靴铮而有力,踏步走近,视线不期然地停留在躬身退在一侧的云知年身上。
“裴玄忌!”
江寒祁推开一侧的姚越,怒目喝叱,“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君主寝宫!”
“末将有罪,但凭处置。”
裴玄忌自始至终,未看江寒祁一眼。
云知年被他的目光迫得难受,抬眸回去,正撞上一双黑冷发沉的眸,里头簇着团猛烈的火。
裴玄忌双膝一屈,跪向君主,“但末将此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
“末将和小郡王已相商过,想以阳义之名,向陛下讨要云知年。”
“哈,讨要云知年?”
江寒祁如同听到了何极好笑的话,竟笑得喘不过气,他重重咳嗽着,嗓音破哑不堪,“和之,裴参军向朕讨要你,你可愿意随他回阳义?”
“是,你可愿意?”
裴玄忌的眼神也追向云知年,眼中的火渐被深流而下的静水浇灭,柔柔地落在云知年的身上,像是生怕扎痛了他,缓缓现出温情。
裴玄忌明明跪立在君主面前。
也明明年岁不大。
但他身姿如松,声音沉和笃定,让人莫名相信,他是能够有实力与全大晋为敌,从皇宫之中,带走他,带去更宽阔的天地的。
可是不能。
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他不能走的。
他也不能在此时此刻,将裴玄忌拉入这深涡之中。
云知年笼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苍薄的手背上微微暴起青-筋,鲜血从掌心一滴一滴溅落,他方能勉强抑住狂涌欲出的情绪,绽开笑颜,“裴参军说笑。”
“奴才是陛下的御前太监,怎么可能离开陛下?”
云知年的拒绝,让裴玄忌这所谓的坚定显得格外不识好歹。
姚越噤着声儿,瞧见裴玄忌被化雪打湿的额发一辔垂落,连身形亦是一瞬委顿停住,透出极为短暂的,一丝不知所措。
这心中的得意便没来由地生出:裴三居然也有如此狼狈失落的时候。
可一想到是为了云知年,这股得意劲儿便又化作了妒恨,反复在心间熬烧。
正巧这时,一干被宣来的太医匆匆赶到,但瞧这殿中态势,竟是无一人敢上前,皆守在殿门边,惴惴等候君主传召。
江寒祁的头疾又隐隐有复发之势,他久久不语,忽地向前倾身,上下打量了下跪在他面前的裴玄忌,耐人寻味地说道,“这样,裴卿,你同朕来打个赌,如何?”
“距离你同安儿动身回阳义尚且还有几日时间,这几天,朕允你陪在云知年身边,若你能够说服云知年同意随你回阳义,朕就将这奴才赐你,如若不能…你便修书一封,叫你的父亲裴千峰亲自来京,为你此次带兵赴宴,擅闯寝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