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娘的,这营垒里的道路不够宽敞,两边一个个小型营地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栅栏和鹿角!
除非往后退,绕行到营地后头,再包抄过来,否则在这条道路上,只有正面对决一途!
此时,延续两天两夜的攻城战本已到收尾的时候,很多蒙古人虽然策骑奔走杀戮,脑子里却已经满是抢掠和欺凌的爽利场景,难免有些分神。猝然遇敌,他们也下意识地按照惯常的套路去做。
顿时便有骑兵拨马转头,意图寻找通往侧翼的道路。
而另一些经验丰富的骑兵当即狂怒喝骂,大声叫道:“不能退!不能退!”
金军甲骑自高坡奔袭而下,速度快得像是潮水那样,如果避让,就等于把主动把侧背让给金军来冲,那才是送死!
剩余的蒙古骑兵发出狼嚎般的狂吼,催马向前。
在营垒正门处歇息的千户者迭儿猛然跳起,一时间只看到四周众人个个茫然。他随手揪住身边的那可儿喝问:“怎么回事?”
那可儿哪里答得出?
拖雷正在海仓镇以东的原野上分派兵力。他沿着胶水东岸,以六个千户的兵力布下六翼宽大正面,准备在定海军主力渡河的时候予以致命一击。
此时他隐约听到了喊杀声,不知为何,忽然心神不宁。
他一下子回首探看,因为用力过猛,觉得头颈一阵剧痛:“有骑兵在厮杀?哪来的骑兵?”
赤驹驸马也摸不着头脑。他凝神看了半晌,隔着太远,哪里能分辨具体的情形?
他只能一迭连声发问:“难道是郭宁的援兵?从哪里来的?金国在山东究竟还有多少兵马?”
无数人的眼光瞬间全都注视到了营垒以内。
而铁甲骑兵一往无前。
骑兵第一阵的指挥,是仇会洛。他本人就策骑奔驰在骑队的最前方。
飕飕几支箭矢飞过,仇会洛感觉胸口一震。他低头看了看,是一支轻箭插在了胸前,正好卡在一处锁环里,半只箭簇穿透后头的皮甲,稍稍嵌入胸前皮肤。
身为久经沙场的武人,对这种小伤多看一眼,就算输了。仇会洛把长矛夹在手肘下,拔掉箭矢,反手再握住长矛。
蒙古人近在眼前,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在这个距离,草原住民卷边的毡帽,灰黑色或者蓝色的皮袍子,长短不一的个子,高矮不同的马,形形色色的武器,还有他们特有的、黝黑而平坦的圆脸,全都落在仇会洛的眼里。
他在北疆的时候,时常看到这些熟悉的脸。外人以为,蒙古人是只知道厮杀的野兽,但他很明白,蒙古人也是人,他们会勇敢,会胆怯,会决断,也会迷茫。
就像现在,仇会洛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此时此刻,这支轻骑人心各异,便如散沙!
整场战斗的结果,尚未可知,但眼前这队蒙古人完了!我仇会洛,要你们死!
“冲锋!冲锋!”仇会洛纵声大喊。
在他身后,代表指挥使所在的旗帜在半空中左右摇摆,然后向前挥击。
随着号令,上百枪矛一齐前指,整支骑队已经极快的速度,又稍稍增加了一点。
战马喷着热气,重重喘息,人的体力也在消耗,金属的铁甲里热得像蒸笼。
这样的热量,使得每一名铁浮图骑兵都热血沸腾,在这个瞬间,他们感觉不到自己,他们每个人都融入了滚滚的洪流,以最蛮横和最凶横的姿态,撞入了蒙古人的队列。
铁马长枪之下,蒙古轻骑的抵抗立即被粉碎。
一个蒙古骑兵两眼圆睁着,挥舞着弯刀,腾空而起。他竭力伸手去劈砍敌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直向后,他喊了两声,才垂首看自家的胸口,原来胸口已经被长矛戳了个透明窟窿。
他坠落地面,两眼茫然地看天。
眼神开始模糊,但耳朵还听得清,他听到同伴们落地的声音,惨号的声音此起彼伏。
下个瞬间,他眼前一黑。原来是一个巨大的马蹄正正地踏在了他的脸上,只咔嚓一声,便把脸部的骨骼和五官全都压进了脑袋里。
甲骑突杀,摧枯拉朽。
第一队手持长矛的甲骑直接就把蒙古人给打崩了。
当他们的速度稍稍减缓,第二队甲骑穿插过前排的缝隙,把少量还在抵抗的勇士杀死。
蒙古骑兵们这时候已经没法再向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在战场上勒马兜转,开始往后撤退,也有人下意识地聚集在十夫长、百夫长身边,有人连连拈弓搭箭,试图寻找铁浮图骑兵的破绽。
然后第三队的骑兵汹涌而来,就像海浪冲刷礁石一样,轰然撞入蒙古骑兵勉强聚集起的队列。
不,海浪确实是海浪,但蒙古轻骑不是礁石。当他们慌乱,当他们失去大范围穿插周旋的余地,他们就只是沙滩上的细砂碎石和泥泞罢了。
三队骑兵冲过,屯堡正门之前的道路上布满了死人和断臂残肢。还有受了重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