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桌子前的椅子上,也躺着同样的人。
苏祈春将药放在桌子上,又走到椅子旁,依偎在边儿上,为椅子上的人把脉。
火光的烛火流转,分明地照出椅子上人的眉与目。
浓黑的眉毛,像山水画一样。有棱有角的脸颊,下颌骨分明。
他还像从前一样,眼睛紧闭着,好像他的眼睛还没好。
把完脉,苏祈春端起碗,用调羹舀着药汁,热气从药碗上徐徐散出。
热气一如水雾,在苏祈春面前散开,苏祈春眨了眨眼,开口道:“山哥哥,该吃药了。”
陆满山躺在椅子上,似乎没听到这句话,没有一丝反应,苏祈春像是已经习惯,熟练地掰开陆满山的嘴,熟练地将药喂进去。
半年前,她和陆满山一起从高空上坠下来,她以为她要死了,结果她没死,她醒来时,她的旁边是第一楼楼主的尸体,而她压着的就是陆满山的身体。
陆满山用身体护着她,才让她活了下来。
可是她的山哥哥却遭殃了,浑身筋骨俱断,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像修补一个碎了的花瓶一样,一点一点地将他修补好。
但他撞伤了脑子,怎么也醒不来,她费了半年的心血也还是没能将他唤醒。
她守着陆满山,一天又一天,今天,又是一天。
给陆满山喂完药后,她总会在陆满山身边坐一会儿,陪在他身边时,她总会觉得特别安心。
她握着陆满山的双手,头靠在陆满山的身上,喃喃地说:“山哥哥,今天是上元佳节,是一年来最重要的节日,今日县令大人还会在湛江县里放烟花,到那时,整个湛江县都会被烟花点亮,一定好看极了。”
她说完,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她难以掩饰的失落的叹息声。
她接着道:“山哥哥,如果你能和纤纤一起看,那该多好。”
火苗燃烧灯芯,发出筚拨响声。
苏祈春声音轻到几乎没有,“为什么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难?”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响声,仔细地听,是湛江县的百姓们欢呼的声音。
苏祈春站起身,走到门口,漆黑的夜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光亮,无数多火花在天空中盛开,绽放,紧接着,再一朵一朵,落进苏祈春的眼底。
苏祈春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人声,“你是?”
苏祈春蓦然转身,烟花声在她耳边无限爆炸,她望着眼前人,泪中带笑,“我是苏家的,学名苏祈春,乳名纤纤。”
苏家有喜
苏家有喜
三月初三,杨柳依依,野草青青。
湛江县又迎来了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天气正好,阳光明媚,行走在外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怀仁堂门前早已放好桌子板凳,桌子旁边还支了个旗帜,上面写着:“赠药”。
苏祈春拿着一大包药材走出来,又将这些药材依次摆放在桌子上,细密的天光照在她脸上,像一道道金色波浪在她脸颊上翻滚。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走到摊位前,带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小女郎,你这卖的是什么东西?”
苏祈春听到声音,抬头盈盈一笑,笑容比天光还要灿烂,她慢慢地答,生怕老婆婆听不清楚,“婆婆,我们这儿不是卖,是送,这里有治风寒的药,还有治跌打损伤的,都是良药,婆婆,你看,你要哪一种?”
怀仁堂每年春天都会捡两天时间,将一些常用的药摆出来,不要钱地送给县里有需要的人。这一来就当是做善事了,二来,这样做也可以增长怀仁堂的名气。
老婆婆听着苏祈春说的,恍然大悟一般,枯槁的手指指着苏祈春道:“你就是知辛家的那个小丫头吧?长这么大了,都快到成亲的年纪了吧?”
苏祈春听罢微微脸红,害羞地低下头假装去拿药,嘴里糊弄地回道:“没有,刚到及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