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朕跟贺栎山之间,你觉得如何?”
他手一抖,花瓣扯了下来,洋洋洒洒飘在地上,转过头严肃神色,“皇兄,我就知道,你今天找我来,不是随意的事。贺栎山是不是喝醉了酒,在你面前乱说?臣弟跟他鬼混了这么多年,他什么人臣弟还不知道?贺栎山嘴里的喜欢能当回事?赶明儿,他就得过来跟皇兄你赔罪了。”
贺栎山要反,他不知道。
我将景杉叫回去,心里一松。
但也不完全松。
因为他大半时候也是瞎的。
朕最后,决定去找一个人。
普天之下,他无双慧眼。
隔着牢房的门,我再见他,心中仍然在痛。
朝中大臣只在阻止我救他这一件事上一派连心,回去之后,不知道多少人又坐不住,要来谏议朕,要撞柱表衷。
他穿着一袭素白衣裳,眉眼如故,无惧无惶,风骨不减从前。我将人遣散,独自入内。
“朕今日来,只为问林相一件事。”我说,“林相眼中,安王待朕如何?”
我离开大理寺。
正是夜色。
抬头一轮明月,照我孑然。
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要来讨朕欢心,所有人都要来对付朕。
二十几载岁度流光,我看不清他。
贺栎山。
朕真想杀了你。
走到宫门口, 我改道,去了安王府。
神武营的兵守在外面太过招摇,一整条街, 朕都换了人住, 各自穿寻常衣服, 兵器藏在各自家中, 顺手的角落, 掩人耳目。另外一部分兵,直接住进了安王府, 在各个出入口和墙边把守。
街道比从前我去还要安静,到他家门前, 门已经开了,众人都在侯我。他在最前方, 说:“皇上驾到,臣有失远迎。”
朕说:“安王今晚, 应当不会欢迎朕来。”
我让人搜查安王府,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着火把,全都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端坐花园小亭之中,角落的位置, 园中最高处, 看得清楚远处人马走动。
贺栎山陪我一块儿坐,遥望远处,问我:“臣斗胆, 问皇上想要搜什么。”
我说:“一是搜安王这么多年来犯上作乱的痕迹,二为验证,安王所说恋慕朕, 是真是假。”
他身形一伫。
“臣这么多年逢场作戏讲过太多假话,到头来讲一句真话,皇上竟然还要查。”
他脸上起了笑意,转眼消失,风吹屋檐一角,灯笼摇晃,烛光飞入他眸中,莫测变化。
“臣可笑。可臣仍然要辩白一句,臣大多数时候,都对皇上讲的真话。也许是皇上心上有偏,不是臣嘴上有偏。”
我不答,静静地看人搜,静静地等。
“臣斗胆,再请教皇上。”半晌,他又出声。
“安王但说无妨。”
“若皇上查出来臣所说非假,皇上要怎么处置臣?”
我侧首,看见他似笑非笑看我。
一时之间心乱,没有话说。
“臣明白了。”他将头转过去,依然眺向远方,“臣僭越不敬,皇上应该更想要杀臣而后快。”
领兵守在贺栎山家中的叫曹屿,年纪轻,二十出头,很小就从军,往往这种人反应快,又有一些经验,适合值夜蹲人。
他跑过来禀告,说搜出来贺栎山谋反的罪证。
朕让人守着贺栎山在亭中,独自跟他去。
书房之中,他将原本抵墙一面柜子其中一个抽屉拆下来,呈在桌前,手指着里面叠起来的信件,激动道:“皇上,便是这些!”
信原本是装在一个木盒子里面,盒子上的锁已经被撬开了,信外面用绸布做的方口袋罩着,两根双股金线从袋口两侧的位置飞出来,将袋口锁紧。
线从中间一刀割开,带着绳结的碎绳还落在旁边,信封的头冒出来,整整齐齐明明白白。
“安王这种藏信的手法,卑职立马就猜出来不同寻常。”
见我仍然在打量,他在我耳边凑近,声音鬼祟。
这一摞信,朕全部抽了出来。
曹屿垂头站在我身侧,良久,没有见我说话,抬起头用余光看我脸色。
“你也是个瞎的。”
朕说完,他噗通栽倒。
“这些信的事,谁都不要说。”朕将他拽起来,“身体差就多练,别动不动就倒,朕也会受惊!除了这些信,你还搜出来什么?”
曹屿说没发现别的蹊跷之处,同时说安王果然奢靡铺张,家里面藏着名人字画墨宝无数,夜明珠放在书房里面左右一枚做装饰,连柜子的把手都镶金嵌银。
朕打断他:“他收藏的书画都在哪里?”
曹屿带着我来到一面柜子前站定,打开柜子,里面果然许多画卷垒摞成小山。
“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