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十六(1 / 6)
十五
7-11外头排有露天椅座,我们一人抱着两罐啤酒,不管此刻是寒冬深夜,走出去就到那里坐。
赵宽宜开了一罐酒,先递给我,又开了一罐。
我捧酒喝,歪坐在椅子里,仰头望天。
7-11的招牌灯明晃刺眼,昏黑的天乍似深蓝,高楼华夏梭立其中,亦是黯淡。街道几无声,除了这里,商店都关了铁门,看去皆是濛濛黑灰。
远远地,忽有五彩烟花窜上夜幕,剎那绽放,寥若晨星。台北早禁烟火,不知哪家偷放,还挑这种时候,一会儿必得要挨附近一顿咒骂。
一件往昔浮上脑海,我便问赵宽宜:「你记不记得?刚好也是过年,我们去中国城,被推销一大包烟火鞭炮,结果那一批烟火是潮的,怎么都点不着。」
那年春节,我跟赵宽宜都不回来,我去找他,晚上两人去中国城过过节日气氛,却被强迫推销一包烟火。
赵宽宜递来目光,他说:「我记得,那包烟火还要十块美金,差不多是我们之前吃得一顿晚餐钱。」
我轻拍手掌,「没错,我们那时吃什么?」
赵宽宜一面点菸,一面答:「广东菜,太甜又油腻。」
我好笑道:「对,还记得那家店不是华人开的,老闆是英国人,厨工则是印尼来的。我们怎么就去那家店吃饭了?明明鹿鸣春几步就到。」
赵宽宜微扬眉,指控我:「忘了?是你说新开的餐厅,要去试试,还讲敢开在中国城里的绝不会太差。」
我忍不住哈哈笑。
赵宽宜拿酒饮一口,睇着我,脸上亦是有笑。
那总敛在眉眼的冷驀然淡去,更见风月无边,我感觉胸中似有火苗灼灼,在撩拨着,鼓噪着。
笑容犹深,我微别开脸,就怕被瞧出什么。
他未觉奇怪,只讲我:「还笑?」
我当然要笑,才能掩饰忽然而来的失措。我早明白的,非是不爱,所有慌张茫然,都不过怕沉湎太深。
我百感交集,一口喝尽啤酒。热辣直衝脑门,未有难受,反而是清清醒醒,更见挣扎惘然。
但这些,都不用和他讲,不能的。
我只说:「那家店客人很多啊,谁知道那么不好吃,你一进那店里,声也不吭的,弄得店员来整理时好紧张,桌边一块老污渍,你非要他擦好,处处挑剔,都不知你能这么故意。」
赵宽宜一手挟菸,一手递来新开的酒,「你喝酒吧,就记这个。」
我哈哈笑,伸手接来喝过两口,心情大感舒畅,想了想问:「喂,西风圈时,你真的是帮我作牌?」
赵宽宜徐徐吐烟,看来一眼,「你猜?」
我笑了下。
不必问,不必猜,我早知道是不是。
在外间话至夜更深,我们终于知返。
同样一条巷子,回头比去时要慢吞吞——实在快不了,所视物事,好似融于夜色里,不着边际。
埋佈血液里一晚上的酒精,到此刻发挥了最大效力。我慢慢步伐,虽不至于摇摇晃晃,但头重脚轻,踩得不踏实。
赵宽宜在一侧,他身上酒气亦重,还能伸手来扶我一把。
他笑我酒量差,我不予置评。若只两罐啤酒哪能要我醉,反而他,多年未有显着醉意,可见真是喝多了。
但看他稳当的掏锁匙开门,我又不那么确定他是否有醉。
门厅后静悄无声,水晶大灯已关,只馀廊灯,客餐厅都收拾乾净,两老似早早上楼休息。
赵宽宜作手势要我噤声。我点头,和他一起摸黑穿过客厅。楼道亮有小灯,我们躡着手脚上去。
过道后是个小客厅,右侧有间书房,往里的走廊有三至四间房。
赵宽宜领我进到最前头的那间。他按开壁灯,照明亮起,房间不算大,中央一张床,衣橱贴着墙,窗前放了书桌,百叶窗帘是拉下的。
房间非空置,处处是有人住着的痕跡。我站在靠门的墙旁,看赵宽宜脱去外套丢了钥匙,逕自走向床去。
我开口:「喂,让我睡哪里啊?」
赵宽宜已往床上一倒,也不管外衣未换。他一手拍了拍床侧,说:「你今天将就吧,和我睡一间。」
我从未想多,但不由也要一怔,才笑:「好吧,我只好委屈一下。」
赵宽宜睞来,嘴角有朦胧笑意。
「睡觉,那么多话。」
今晚见多他愜意模样,我心中自如,走向床要躺,才想起来说:「等等,浑身酒味。」
「没力气,明天再洗吧。」
赵宽宜说着,略往里挪了位置,他扯起平铺在床尾的被子。我亦不想动,一沾床才知是真累。
反正赵宽宜也不计较,我有什么好在意。
「就一件被子啊?我们两个大男人哪里够?」
「嗯?你也知道你是男人,那么囉唆。」
赵宽宜答话的声调含混,不同平常的冷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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