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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休时间的琴房特别安静。
平时,杜日恆总会听到隔壁几间传来其他同学的琴声,今天却只有她一个。
可她并未多想,只是如平时那样轻轻地掀开防尘布,调整谱架和座椅。家里只有二手的直立式钢琴,因此杜日恆格外珍惜能在学校琴房练习的时段,甚至觉得已经和这台zirann產生感情——这台琴和平时常见的钢琴不同,声音像是穿透毛玻璃的光线,雾感的音符温柔地包裹着她,使得她的心得以寧静,好像再怎么困难的乐曲,也能平和面对。
从书包抽出琴谱,翻开。她将那张写满笔记的纸另外拿出来,搁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是前两次和汪琳练习后,杜日恆看着谱上画满的纪录,并且多听了几个钢琴家的录音版本比较后,另外记下的。
与汪琳一起练习时,两人花费许多时间雕琢细节;然而,当一些抽象的概念难以被转化为话语,杜日恆总容易气馁。
卡顿的时候,汪琳一再以琴音打破思绪僵持的沉默,给予精确的示范,让杜日恆很快能理解对方想表达些什么。试弹一遍确认后,她会用简单的图像和文字记在乐谱上,看着谱面日渐积累的各式顏色,竟有着奇特的成就感。
音乐表现的丰富,汪琳是远远超越杜日恆的。即使表情带有严肃,杜日恆也明白,那是因为汪琳认真对待乐曲,努力理解作曲家的意图;她知道,对方不是生她的气,这也使得杜日恆坚信,在那个冷淡的外表之下,藏有一个美好的灵魂。
沉浸在乐音当中,杜日恆一面弹奏,一面想像着汪琳那把小提琴的音色。
正弹到了困难的段落,琴房的门却突然被打开。杜日恆吓了一跳,手背关节敲到谱架,险些把谱震到琴键上。
她拾起乐谱,转头确认来者,只见班导师紧皱着眉朝她走来,「杜日恆,班长不是告诉过大家中午要到礼堂集合吗?东西快点收一收,全班都在等你!」
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个上午,她并没有跟班长说到话;但如果是上课时间宣布,她不会漏听的……
收拾好东西,杜日恆小步跟在班导师身后,感觉眼睛又积了水雾。她撑大双眼,不让眼泪掉出来,直到抵达礼堂,坐在队伍最后方,才用手背揩去泪水。
鐘声宣告午休结束,生教组长交代完事情,让眾班级自由解散。
唐芝安亲暱地挽着方蓉,赵宇则默默跟在两人后方,他们经过杜日恆身边时,交换了一个嫌恶的眼神,轻蔑地瞥向她。
「智障。」赵宇很快移开视线,忍不住咕噥。
他从国中时代就对杜日恆那种扭扭捏捏,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没什么好感。她的讲话声音小到他必须非常专注,才听得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国中的时候,杜日恆曾因为帮忙收联络本而和赵宇说上几次话。她就站在课桌旁,默默等着他把烦人的生活札记补完,中途小声地问他几次是不是快写好了。
生长在有三个姊妹的家庭,赵宇自认很擅长跟女性相处,也总是轻易就能和女同学们打成一片;但他从来没有遇过一个女生,让他没相处几次就感到厌烦。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当他发现唐芝安对杜日恆明显的不屑,他像是找到了一个能够一起抱怨的伙伴,没有多久便和唐芝安熟稔起来。
「杜日恆,你知道你害魏雨琪被生教骂吗?就我们班没到齐等你一个,你是有多伟大?」唐芝安狠狠地瞪了杜日恆一眼,「真的是活该被讨厌。」
扯了扯方蓉的手,唐芝安加快脚步,想趁任课老师进教室以前到洗手间一趟。
打从国中二年级转学第一天,唐芝安就看不惯杜日恆了。
自顾自地凑上来,说自己也喜欢钢琴,说弹过什么曲子……唐芝安根本不想知道,何况那摆明了就是炫耀,那副「我比你更有经验」的嘴脸,看了就讨厌。
她认定杜日恆在校内的处境,根本是自找的。
而身为班长的魏雨琪,对于刚才的插曲纵使感到不悦,却不想花太多精神在上头。她快步走过眾人身边,连看都没看一眼。
在洗手间等待唐芝安时,方蓉按开手机,登入社群网站。
她知道这么做不太好,可是,她不想再被排挤,再被欺负了……
「怎么会有这种白目,到底凭什么让全班等她啊?」她添加几个翻白眼的表情符号,按下送出。很快有几个同学按讚,甚至留言附和,一起说着杜日恆的不是。方蓉感觉那个受到支持,被当作一份子的安心,盖过了心底深处小小的罪恶感。
看着唐芝安洗好手,方蓉朝对方微笑,换得唐芝安朝她勾来的手,两人一起回到教室。
那份被归属感盖过的愧疚,却在方蓉看到桌上那张向她道歉的纸条时,突然变成闪烁的警示灯那般刺痛她的双眼,令她无所遁形。
她不知所措地望了望身旁。赵宇看完后就随意揉烂,丢到抽屉深处;唐芝安根本没有打开,直接丢到教室的垃圾桶;班长看过以后,把纸条折回原本的形状,放到当作废纸篓的纸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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