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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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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赤着上身,烛火下的身体显得劲瘦而精壮。低头,嘴里咬住一块折叠的纱布,右手握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匕首,应该正在挑他腰腹处伤口里嵌着的铁霰弹。借了桌上烛台的光照,看得十分清楚,算上已经发炎的周遭部分,伤口面积足有拳头大小,随着他转动刀尖的动作,原本已经凝固的大团血污迅速往外涌流。

他紧紧咬着嘴里的纱布,冷汗迅速汇聚在他迸出道道青筋的额头,但那只握刀的手却坚决而冷酷,看不出丝毫的犹疑或停顿——仿佛现在正在剜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皮肉。

这样血腥的场面让欧也妮感到有点不适,甚至毛骨悚然——一个人,能够做到对自己都这样冷酷,对别人,恐怕更加下得了手去。

她皱着眉,继续冷眼看着他在自己身上动刀。过了一会儿,随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挑出来后,他放下染血的匕首,往不住流血的伤口倒上白色的粉末状伤药,跟着用绷带缠住,做完这一切后,他吐出嘴里那块已经被咬得带了深深齿印的纱布团,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仿佛筋疲力尽,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头往后稍稍仰去,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脸色青白得已经可以用死人来形容了。欧也妮来到他身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用布巾擦拭被血污弄脏的桌面和地板时,他也仍这样靠着,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等她收拾完一切,再次看他一眼,正考虑着是不是可以让他离开了的时候,他长得犹如女人般浓密卷翘的棕黑色睫毛微微动了动,跟着,慢慢睁开眼睛。脸色虽然还是十分苍白,但和刚才相比,瞧着似乎终于缓回一口气了。但视线却一直跟着她走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您还有事?”

欧也妮受不了他这样盯着自己了,仿佛想要一口吞掉她似的。于是皱着眉,略微不耐烦地问。

他露出一种仿佛带了羞愧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她,有气没力地说道,“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在您决定赶我走之前,您能不能再给我点吃的……您父亲的葡萄园里收得只剩下干草,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第一小步

冬天,当大地进入休眠后,倘若有只不长眼的乌鸦不幸落脚到葛朗台家的庄园或葡萄地里,想靠啄食枝条挂着的残余果实而过冬的话,那它一定会饿死。因为在它到来之前,任何一粒果实,哪怕是干瘪得只剩一层皮的坏葡萄,也会被摘下拿去喂猪。

所以对于这个人的这句话,欧也妮完全不会去怀疑它的真实性。父亲葛朗台扫荡葡萄园时的那种彻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只是有点不高兴地看着他。

“您刚才就应该提的。现在我又要出去一趟。万一惊动我父亲,你也知道的!”

菲利普·拉纳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去,默默听着她数落。

欧也妮皱眉看了眼他的样子,终于还是转身再次出去。去厨房要经过葛朗台房间的门口。经过时,听到他熟睡时发出的一阵磨牙和鼾声。她摸到厨房,一阵翻找后,在吊在天花板上食篮里找到吃剩的一大块面包和半只烤得有点焦的冷掉的野兔肉,用纸把东西一股脑儿卷起来,临转身要离开时,想了想,推开一扇窗户,然后把篮子从铁钩上摘下来放地上,弄成翻倒的样子后,迅速离开。

菲利普已经穿回衣服,但还在眼巴巴地等着。

“穷门穷户的,也就这些可以吃的。您就凑合一下。”

欧也妮把东西放在桌上。

菲利普根本就没留意她口吻里的那种讥嘲,他只盯着面前的食物,眼睛里露出饥饿野兽看到猎物时的那种快要发绿的目光,伸手立刻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阵风卷残云之后,足够欧也妮吃两天的面包和兔肉很快就消失了。

他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食物后,露出被噎住的难受表情,向欧也妮投来求救的目光。欧也妮皱了皱眉,拿出自己白天喝剩下的半瓶果子酒,放到了他面前。

这种她自己家酿出来的酒,甜甜的,度数很低,她一直非常喜欢。

菲利普·拉纳感激地看她一眼,几乎不用停顿地仰着脖把果子酒一口气喝光,最后放下酒瓶,靠在椅子上,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呃——”他打了个嗝,看向欧也妮,终于记起来应该感谢一下她的慷慨和大方,“非常感谢您,小姐。”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终于精神了不少,一张脸也恢复了点血色。

欧也妮嗯哼一声,朝他刚才爬进来的窗户呶了呶嘴,似笑非笑地道:“您可以走了。”

菲利普以手撑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后,目光落到放在桌上的那柄已经刚才已经被欧也妮顺道擦干血迹的匕首,想了想,仿佛下定决心地说道:“小姐,现在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用来报答您。但我可以把这个留下放您这里。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倘若我以后不再回来,那就表示我死了,您把它当做我用作答谢您的礼物,毕竟,它还算值几个钱。倘若我有命能够回来,到时我再赎回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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