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第100节(2 / 4)
一位主事人过来,六州各自为政,光是维持生计就很困难,没有精力再去追究阒都欠粮一事,当然也追究不起。近几年铤而走险的良籍人家越来越多,这都是饿狠了,没有活路,只能沦为草寇。茶州以蔡域为首的土匪一开始是肯接济贫民百姓的,但是后来河州颜氏也下了水,想要借着蔡域的势力在中博挤掉奚氏的生意,为此来做粮食买卖。他们联手赚得钵满盆满,蔡域有了金银山,又年纪渐长,喜好听人奉承,逐渐失去了以前的侠义之心,便把设在外边的粥棚、粮铺都拆了,安心做他的茶州土皇帝,茶州四处怨声载道,他已经大不如前了。”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域在中博南部及河州境内余威犹存,颜何如叫他的那声“阿爷”也分量十足。罗牧私下资助的几个小帮小派难成气候,他对于茶州食不果腹的现状只能干着急。
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半开的窗户里露着九里香,雨露还没有晾干。天阴沉沉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罗牧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尽管开着窗,沈泽川仍然觉得闷,他指腹下的茶杯都凉了,却说了与适才矛盾的话:“蔡域如果仍然保持着戒心,就该明白所谓的怨声盈路不过是其他帮派的鬼蜮伎俩。大人身为他的妹婿,可以在这方面提醒提醒他。”
罗牧微怔,不解其意。
沈泽川拨着那洁白如玉的茶盖,说:“雷常鸣死了,蔡域就是名震中博的大匪,此刻正是他意气风发的好时候,不论是对茶州,还是对颜氏,他都容不得别人来分一勺羹。再者人至暮年,最怕的就是‘大不如前’,他要是认为现下的民愤都是后生小辈在捣鬼,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罗牧这才听明白了,不禁暗道一声好狠。
沈泽川这是要让蔡域把民怨当作帮派内斗,是有心人在煽动。蔡域一旦这样想了,就会为了攥紧手中有的钱财,变本加厉地打压小土匪们。小土匪们原本就已经心生不满,再受到蔡域的打压,三分不满也会变成七分,双方只要积下了仇怨,就难再联手,甚至会针锋相对。
“大人先前暗中资助的小帮派都可以派上用场,等他们各自都被蔡域打痛了、打狠了,你就对他们施以援手,慷慨赠粮,让他们聚集起来,成为患难兄弟。”沈泽川喝完茶,示意乔天涯再倒。他看向罗牧,说:“小而群聚,自然成势,这就像是群豺捕猎,我们要做的不是正面交锋,而是推波助澜。”
罗牧听得生寒,他只要暗示蔡域几句话,就能让蔡域自毁长城。离间计不稀奇,但是沈泽川才到茶州一夜而已,就能够把蔡域及茶州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让罗牧不禁又想起了沈泽川原先的身份——锦衣卫。
“等拿掉了蔡域,我们就能详谈两州的粮食生意。”沈泽川平静地说,“大人含垢忍辱的这段经历,来日都是茶州美谈。百姓能够饱腹,就是大人最显赫的政绩,哪怕拿去别的州,也是让人仰慕的父母官。罗大人,好走。”
罗牧离开后不久,天就又下起了雨。
沈泽川乘车回到了庭院,下来时看乔天涯手臂间搭着大氅,说:“七月的天还热,不至于穿这个……你怎么连这个也装上了?”
乔天涯撑着伞,说:“我没想起来,是师父特地嘱咐的。”
沈泽川跨门而入,这院子是让远在厥西的葛青青借着做生意的幌子买下来的,不大,很陈旧。前廊积了水,庭院里没种多少花草。
“我到中博以后耽误了功夫,让师父担心,回去以后,就不要给他提生病的事情了。”沈泽川说着半回首,对孔岭笑道,“也辛苦了成峰先生一路。”
孔岭连忙说不敢。
“适才在屋里坐着,看窗边种的九里香过雨青翠,润眼。”沈泽川随口道,“回去了在宅子里种一些。”
他们才上阶,就见里头恭候的费盛迎了出来。他对待任务没敢马虎,笑脸迎着沈泽川,说:“主子总算回来了。”
沈泽川说:“看来是有好消息要报?”
“主子英明,”费盛在前头给沈泽川掀了帘子,“我临行前收到了侯爷差人送回来的东西,知道是要紧物儿,路上疾驰不敢停,麻溜地给主子送过来了。”
这人讲话爱奉承,乔天涯听得好笑,在后头笑出声,就这么跟着钻进去,调侃道:“费老十一来,我就觉得有趣,有意思,有的乐。”
沈泽川褪了外头的宽袍,说:“我看看。”
费盛没理会乔天涯,从下属那边接过东西,呈递到沈泽川跟前。沈泽川一摸那皮囊,还是凉的。
“侯爷让人送回宅子,特地嘱咐了拿冰镇上。咱们家里没冰,还是跟周大夫人那借的,可惜路上不经捂,没跑多远就化了。”
沈泽川心里好奇,但没在众人面前露形。指尖捏了捏皮囊,里边盛的是水样的东西,他打开还没来得及看,就先被酸臭味冲了一鼻子。
乔天涯离得不远,闻着味说:“这不就是牛乳吗?”
“那不会吧,”费盛纳闷地说,“侯爷大老远让人送牛乳干什么?隔了夜也喝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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