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第23节(2 / 3)
是整日整夜地站在遗体前,直到将人送进火化室,她都没能做到。
从此以后,看见所有跳楼自杀的尸体,她都会想,何旭是不是这个样子的?或者是比这些人还要面目全非。
那一段的人生轨迹近乎虚无,何川舟的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跟灵魂出窍了一样。等周拓行、王熠飞他们都走了,她再见不到过去认识的人,情况才有所好转。
当时她觉得,那是她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但是在漫长岁月的打磨中,她又发觉,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就像现在,提起何旭,她会难过、会伤心,可依旧能在数秒的时间内克制住情绪的波动。
她不喜欢,却不至于无法接受。
“我很好。”何川舟听着自己说,“我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歧路24
周拓行张开嘴, 脸上有诸多复杂神色闪过。那短暂的变化里,他分明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可是每次他想拉何川舟出来, 何川舟总是比他预想得要更清醒, 同时言语也更锋锐。
或许是对方冷淡的眼神太过决绝,也或许是害怕再听见她对自己无情的嘲弄,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什么都没说。
他抿了下嘴唇,眨眼的瞬间,掩下满腔冗长又繁杂的思绪,换做一副平淡面孔,装是不经意地问候:“见面后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 你现在过得好吗?”
何川舟将他的停顿跟犹疑都看在眼里, 心下竟也莫名觉得有点伤, 收敛了些冷漠, 低声道:“我很好。”
这一段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谈话了。
两人都有种说不清的固执, 中间还有道十余年来在不同生活环境下立起的隔阂。
无论是第一次、第二次, 亦或是现在的接触, 都因一些特殊的理由而出现不愉快。
久别重逢的好友并不像故事里说的那样, 相视一笑后就能心意投合。彼此陌生、彷徨, 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围绕着不敢提及的旧疮小心翼翼地试探,测量双方之间的距离。
周拓行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了解她, 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是何川舟真正感兴趣的。他察觉到对方的抗拒跟疏远,有种茫然的委屈跟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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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舟不想吃午饭, 周拓行让她开自己的车回去。她本来想拒绝, 可周拓行直接拿起钥匙走出了门, 站在电梯里等她。
何川舟没有办法, 只能跟上。
她还住在原先的小区里,那地方周拓行去过许多遍,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街道两侧的建筑在城市发展进程里焕然一新,可小区内部的破旧还一如既往。
环绕在外侧的花坛因长期无人打理,野草一丛丛长成狂野的姿态。不知道是谁往里面栽了两棵枇杷树跟桂花树,如今已经枝繁叶茂,高大挺秀了。
何川舟把着方向盘,将车速降低,稳稳拐过小区内偏僻的甬道,最后停在花坛边上。
她想问周拓行要怎么回去,能不能自己开车,转向副驾的方向,发现周拓行正偏着头,对着不远处的一片树荫发愣。
何川舟的视线下意识跟着飘过去,触及那张掉漆干裂的长椅,心神不由恍惚了下。
那张椅子的木纹,以及上面飘着的树叶,都曾经多次出现在何川舟梦里。是她最为熟悉的地方。
夜幕袭来,何旭会坐在下面,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等她靠近,跟她说话。
虽然来来去去也只有那么一句话,跟npc打卡似地单调重复,说:“路要往前走的。”,可一切细节都过分逼真,让人上瘾似地深陷其中。
何川舟不知道,什么叫往前走。
从警察的成就来讲,她现在应该做得比何旭更成功。
她忙碌奔波,洞察敏锐。从不因自己的私事给别人添麻烦,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工作,数年间破获过多起大案,在公安系统内部也小有名气。
可她如此热衷于工作,并不是因为多么伟大的志愿或者多么崇高的信仰,只是纯粹地,想做一个警察、做一个好人。
她的成熟里满是枯燥,不像是一个20多岁的人,更像是已经走完了一段人生,正在按部就班地执行自己的第二段征程。
连黄哥以前也问过她:“你总是这么不热情吗?”
何川舟告诉他:“没有必要。”
她的热情都用在了维持自己过得很好这件事上,其它事情没有必要。
黄哥当时叹气道:“你这样不叫过得很好啊。人终归是要往前走的。”
又是这么一句话。何川舟已经听得有些厌烦了。
她调转视线,重新落到周拓行那线条凌厉的侧脸上。
车子已经熄火,可周拓行仍旧坐着没动。何川舟也就这样看着他。
脊背挺拔,脖颈修长,仪态不像是个长期伏案工作的人。头发松松软软地垂下,确实是有点长了。眸光半阖,眼神专注。轻抿的唇线里藏着点黯然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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