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良缘 第6节(1 / 3)
其中一人身量高大,结实修长,白皙的面容在灯火之下闪着荧光,一瞬便吸引住了姜令窈的目光。
姜令窈微微眯起眼睛,只怪距离太远,光影太暗,实在看不清楚真容。
姚大人也不给她走神之机,他伸出藕带般的手指,指向佛塔高处。
灯火莹莹,鎏金灿灿,滴滴鲜血顺着宝相庄严的佛祖面容滑落,就似祂眼角流落的一滴血泪。
在佛祖穹顶之上,一个血人吊在佛塔之尖。
他脖颈处横插一把曲尺,似钉子一般,把他钉死在了佛塔之上。
死者双目怒睁,似惊恐生死突至,又似在生死之间,一眼看清虚无阎罗殿。
可阎罗殿却无人应答。
这鎏金佛塔约莫两层楼高,通体鎏金璀璨,即便此时夜色深重,却也是那般珠光宝气,贵重非常。
尤其是正面雕刻的佛像,莲花观音宝相庄严,只除了眼角那一滴血泪,周身手艺完美精湛,若是恍惚之间,当真会以为是菩萨下凡。
只可惜观音无目,尚未点睛。
姜令窈仰着头,眯着眼看塔顶之人。
待得定下神来,她才道:“大人,依我之见,死者不是被曲尺钉在塔尖,他后衣领挂在了塔顶的塔刹上,因着今日无风无雨,所以死者挂得很牢固,并未坠落晃动。”
姚沅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正是如此,刚锦衣卫的掌刑官也如此言,他们已经查完现场,便不久留。锦衣卫不担仵作之职,只等咱们仵作验尸,他们查看验尸格目便是。”
姜令窈微微一顿,问:“姚大人,今日怎的这么乱,又是锦衣卫又是咱们顺天府,这案子到底谁做主?”
顺天府三班六房,其中仵作房有两名经验老到的仵作,京中要案大案一般就请两位老仵作到场,若是案件归于锦衣卫,便也是请顺天府的仵作出验尸格目,姚沅整天跟锦衣卫打交道,在锦衣卫那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说起这个,姚沅就要叹气。
他道:“咱们一边查一边说。”
姜令窈就领着沈素凝一起在四周一一查看,姚沅如同个藤球一般跟在后面,嘴里念叨不停。
“这案子一开始是锦衣卫接手的,他们东司房刚设立,听闻主事的是个从四品的镇抚使,还是陛下新提的带俸官,兴许是想做成绩。”
“锦衣卫升职不就靠功绩,缉凶可是大功一件啊。”姚沅感叹一句。
“但是顾厂公那也是手眼通天,锦衣卫知晓案情时,顾厂公也知道了,因是御用监的案子,他当即便指派御用监左少监魏公公来了现场,魏公公一来就吓傻了,说那鎏金佛塔是为皇太后的千秋奉寿,这鎏金佛塔染了血,御用监的第一匠人又身死塔上,这般着实是大不敬了。”
御用监的魏公公也很鸡贼,他不当即下定论,而是添油加醋报给了顾厂公,顾凛何许人也,他年方十八就煽动得陛下和贵妃给他设立西厂,权势滔天,手眼通神,听闻此事涉及太后,又牵扯佛事,便立即手书一封,一封给锦衣卫,一封给了顺天府。”
按理说,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无权干涉朝政,顾凛并非秉笔太监,可他同贵妃娘娘的情分却到底不同,因此,他出面理事时,各司显少不从。
说到底,还是惧怕西厂暗探。
但这其中也有例外。
内阁为其一,锦衣卫便是其二。
但顾凛也聪明,这封手书可谓是情真意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因此锦衣卫竟然首肯,愿意协同办案。
毕竟太后娘娘千秋就剩五日,若这佛塔呈不上,案子结不了,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
就连顾凛也不行。
姚沅啰嗦归啰嗦,话却说得明白,姜令窈一听就懂了:“也就是说,两司一起办案,要尽快缉凶。”
姚沅长舒口气,头上的汗也终于擦干净了:“正是,不过……”
姜令窈淡淡道:“只不过东司房的新大人有了比较之心,想要借着这个案子一举成名,在陛下那多得几分眼缘。”
“是也不是?”
姜令窈如此说着,突然蹲了下来,并让沈素凝举了灯笼过来,仔细在地上探看。
“对对对,还是小乔聪慧,咱们顺天府有你,谁知道是谁赢呢?哦你也别紧张,只要破案,谁破都是破。”
姚沅倒是不介意同僚踩他上位,他能在这顺天府尹任上当好差事,努力为百姓办事,不留冤假错案便可,待到任期一到,他能全须全尾走人,简直是烧了高香。至于什么名声业绩,那都是虚的,他一个外地人,哪里有京中地头蛇厉害。
不得罪人都不错了。
姚大人的好心态,整个顺天府都知道,姜令窈自也不例外。
姜令窈没有回答,她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末了从腰间的荷包取出镊子,从地上捏起一条染了血的麻绳。
这麻绳只有小指长,细细窄窄的,即便白日里也难寻,更何况是在这乌漆墨黑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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