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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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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九号的这一天,正是何岁出狱的日子。

飘飘蒙蒙的春雨,如被狂风夹携而起的一缕缕轻烟,淅淅沥沥地铺洒在阳山小县城的每个角落,瞬间,天空灰暗得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而它俯视着的一切事物,也跟着变得渺渺茫茫。

这场春雨下得实在突然,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恼拗地阴晴不定着,说哭就哭。

以至于那些没带伞的行人纷纷愁着脸,扬手遮挡细密的雨幕,不顾形象地一路狂奔,不过,他们如此匆忙了,仍然有空闲向老天抱怨几句。

而那条他们往来奔走过无数次的沥青路,伴随着车辆挤挤,汗水与辛勤交织下的光辉,成功走过了壮年,留下了微微凹陷的坑疤皱纹。

如今急雨降临,沥青路湿沓了一身,暗了鸦青色,腻是有了几分悲切,失了几分精神气。

在这条路上细细观之,与之相衬的,是在雨帘中行走的何岁。

何岁脸上挂着的晶莹剔透水珠,一丝丝划过她的睫毛眼角,一点点滴渗而下,不知道是不是水珠滴落在她眼圈的原因,此时她眼中涌起的水光,透露着雨的迷茫。

她瘦骨嶙峋,整体肤色苍白如纸,两支胳膊往下伸得直直的,似两支新抽的褐白色树枝。

她迎着雨帘,目视前方,空茫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尽头,闯过了尘世的喧嚣。

兜兜转转四年了,她终于出狱了,应该是值得欣喜的吧!

可为什么这样的好日子,连老天都在哭泣呢?

呵,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眼,替她不值吧!

为了杜恒和鄂霁东那两个混球,也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她足足蹲了四年牢饭。

锁在漆黑的角落里,被众人欺压。

可悲可叹。

说到底,这条命真是贱啊,人人都可践踏!

什么尊严和灵魂,狗屁东西,她连活着都是奢侈,早就将它们抛到九霄云外了。

雨越下越大了,她去哪儿呢?

呵,真是个愚蠢的问题,她都没地方可去了,还能去哪儿,回家呗!

就这样,何岁回忆起路线,去了公交站台等车。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来了。

何岁上了车,往投币机里投了两枚一元硬币,司机瞥见她落魄的样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眼神,大概是嫌弃吧!

如今她瘦得不成人形,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在监狱附近等车,估计他早就看出来她是从监狱里出来的吧!

不过,别人的看法,与她何岁何关呢!

何岁径直往上走,就坐到车的尾座。

车辆启动,何岁看着外面建起的高楼大厦,与记忆中的田地对比起来,心里暗叹变化真大。

到了怀岩县,何岁下了车。

她的家在单元住宅楼的2层101号。

这栋楼原本是一栋肤色暗黄、老旧到蜕皮的单位职工楼,而单位楼旁边,便是国营的钢铁厂。

但由于某些原因,钢铁厂搬走了,建起了一幢幢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而这栋独立的被他们抛弃在外的单位楼,就重修换新,涂脂抹粉,坚实了地基,粉刷了老墙。

不过在装修之时,有意无意间来过的路人,都会得出一句讥讽话:那么破的楼,还刷白了墙,自以为枯木逢春,其实不过是像一位蓬发历齿的老人弄眉扑粉般滑稽可笑。

但是对于久住在这栋楼的老住户来说,这倒像是捡了件便宜事儿。

因为只要是在钢铁厂工作过的长职工,都可以以低价购买这栋楼的套房。

而在这里住的人们,大多是家境贫穷的,毕竟但凡赚了点小钱的,都会搬出去买基础设施齐全的新建小区套房,绝不会买这摇摇欲坠的“危楼”。

何岁步履阑珊地走上漆黑邋遢的楼道,掏出钥匙,踟蹰了一阵子,便抬手打开了大门。

进屋的那一刻,她眼中仿佛看到了透明的白,那是一种只待在无人看清的一隅的泡沫,那是一种独属于泛着闷气的潮湿味道。

她深吸了一口,胸口呛得直发闷。

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

“奶奶……”

她尝试叫唤了一声,喑哑低沉的嗓音从口中蹦出,发现无人应答。

她走到机体庞大的电视机旁,发现了一张奶奶的遗照。

瞬间,何岁明白了,奶奶已经走了。

霎时间,她眼睛有些酸涩。

她想知道奶奶葬在哪里,想祭拜她一下,就掏出电话本,记下一个电话号码。

在给老旧的手机充电后,她就在屏幕上按下几个数字,拨通了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喂,是谁啊?”

何岁张了张嘴:“舅舅,是我何惠!”

电话那头似乎很惊讶:“天呐,你居然出狱了!”

何岁“嗯”了一声:“我想知道奶奶葬在哪儿了?我想去祭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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