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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来,又吹过去,一夜之间吹到了冬春交接、新旧更替的那一天。

后来,符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享受孤独。她拥有的只是钉在房间里的一片长方形,有时凝聚成一团灰色被冷酷的寒风敲打,有时得益于此,第二天便现出万里无云的澄净颜色。天气飘忽不定,偶尔阳光探到屋内,顺着那片长方形直射在卧室外,映出不断流动的细小灰尘。手机经常收到消息,坚持不懈,找不到规律。她读了每一条内容,但是置之不理,反而盯着那一块奇妙的光的区域发呆。微尘像被赋予生命的光点,永不停歇,只要一丁点微小气流就能活过来:一次走动,一次挥手,一道轻声细语。

除夕那天她回了河畔的家。她在那儿也拥有一片相似的长方形,能在童年的夜里趴到窗台边,仰望天上骤然绽放的烟火。记得小学时,老师曾经让大家结成小组分享“你觉得最快乐的事”,前座那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兴致冲冲叙说了他如何撞倒好朋友,紧接着自己也咕噜噜滚到地上。从他开始,接下来,故事一个比一个夸张。周围同学听了都捧腹大笑,她也跟着他们笑,里面有种不自然的尴尬,因为她发现同学们混淆了“好笑”与“快乐”,或者说,也许好笑的事能让人快乐,可离真正的快乐还差得很远。于是,在震耳欲聋的笑声里,她描绘了她和家人在荒芜的田野上放烟花的记忆。可以想象,没那么有趣,也不会逗得人前仰后合,他们张大的嘴巴在那时失望地闭上了,匆匆忙忙把发言交接给下一个。符黎早就忘了当时的感受,不过一个高度敏感的文静女孩多半会在那场面里满脸通红,不安地转移她的视线。但如今想来,她在幼稚的年纪就已经埋下坚决的心——明知他们期待着什么,却执意要讲她认为对的事。小学毕业后没过几年,这座城市下达了烟花禁令,为一些人尽皆知的理由,那五光十色的绚烂燃烧沦为禁忌,彻底无影无踪。一如今晚,除夕日,那长方形的窗上镶嵌着星光隐匿的深夜,萧条,缄默,麻木地等待春意的救赎。

春节期间,人们都回家去了。每年到这时,河畔近郊都出奇清净,朦胧的雾笼罩着空荡的街,甚至让她想要躺倒在平时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某个夜晚,母亲说外面的月亮很好,她应该出去看看。那会儿符黎手心正攥着抽屉里找到的一颗骰子,百无聊赖地扔着,说如果掷出六点就去河边散步。没有人想在寒冷的冬夜挨冻——即便已经迎来新的一年——但朝上那一面恰好是两列整齐的黑色圆点。她怀疑地皱了皱鼻子,然后穿上外衣,用围巾绕过长发,裹得严严实实。

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她能在飞行棋游戏中连续掷出六,却也在这时赶自己出了门。夜晚八点十分,她离开小区,踏上架在河面上的长桥。路口仅几名过客,不见车辆飞驰,宽阔的河水几近静止,倒映远方另一座桥下的灯火。符黎讨厌拥挤,为失去文明的预兆感到焦虑,可她不确定该将这般静默归为寂寥落寞,还是看作城市的本来面目。散步漫无目的,只沿着略拱起又缓缓下降的桥一路走向尽头。她双手藏进口袋,手机震动了两下,告诉她接到了新消息。最近,那里面塞满了小叶的道歉。他写了一封致歉信,接着是第二封、第三封,比当时给她的告白书还要真挚。她知道这感觉没错,不是欺骗或者巧言令色,一切他所做的只是确保他没有被拉进黑名单,继而祈求她的原谅。她知道,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十天,但他没有放任它变成回忆中永久的谬误。她想到那男孩认真读过每一本她推荐的书,而且时刻带在身上;想到他在音乐节上做了错事又坐立难安的模样。其实他不是那种野蛮的人,否则就不会乖乖坐在那儿让她捆住手腕。他也懂得分寸,如果道歉信再多一封,也许她就会觉得厌烦了,但现在一切都刚刚好。

安静的空气阻隔不了周遭任何声响,夜色垂下来,就像要流淌到她身前。长桥另一端是往日里热闹的街道,通向一座新翻修的图书馆,因迎接春节而挂上树木的灯饰模糊地亮着,犹如一朵朵火红的结。走着走着,她站在原地,凝望伸向遥远处的深色河水。或许,符黎必须承认她也有错。倘若想避免一些事情发生,就早该断然拒绝,而不是想要把他们摘到篮子里。她的撷取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所以她停下了,临近桥头,静静望着底下那条河。巨大的高低落差让她心生恐惧,正当那时,侧前方飘来一阵琴音,仿佛低声诉说着什么,将她的意识轻柔托举起来。

符黎猛然扬起视线,看见河畔那道人影。四周太过寂静,所以弦乐能飘得很远,一直递到她耳边。那声音既不高昂也不低沉,显然是一把中提琴;桥上唯一的听众慢慢抬起手,指尖与那影子持平,尝试把他握在掌心。忽然,她决定走下长桥,沿着阶梯一层层下去,穿过旁边的小公园跑向河堤。那缕旋律好像也在寻找她,越过枯萎的树影和草坪指明方向。此时此刻她想去看看,看河,看月亮,看无迹可寻的星星,不管那儿有什么,她只是想去看看。

公园里没有一盏灯起作用,拨开荆棘似的无光的黑夜,他背对河水站在那里,肩上架着提琴,端正地闭紧眼睛。她轻轻笑了,早在一年以前她就能远远地一眼认出他,何况现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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