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4 / 5)
弄着那个头颅的下颌,忽然感到有一点刺手。拿起来对着阳光细看,就见那人看似光滑的下巴上竟然有细小的胡渣。一个从小就是宫中内侍出身的老太监,临死前竟然长出了胡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旁静候的衙差打个寒噤,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疹子。不知道这位指挥佥事怎么对一个血糊糊的人头看得如此仔细,脸上还浮起一丝难以描述的神情。正在狐疑之际,就见这位裴大人快步走到尸身面前,一把扯下了那人的裤子。
衙差正要探头去查看,就见裴大人把头颅往尸身上一放,淡淡道:“左右今日我无事,就亲自送这位徐公公一路。当年他在登州多少还关照过我呢,我去帮他找一副薄棺,让他去得体面一些!”
衙差连忙没口子地赞叹裴大人的仁义,看着这位大人亲自赶着牛车远去了。
直到晚上无人时,摸黑回家的裴青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程先生说了,末了才道:“委实想不到竟然有人甘冒如此风险,在三法司的眼皮底下偷换了徐琨。若非我临时起意捡起那颗头颅,无意间发现了其中的破绽,这件事就如水过无痕。如果我将此事捅出来,不晓得皇帝又要摘几颗人脑袋?”
程焕也让此事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能将此事办得如此妥帖的,只怕也是个能力卓绝之人。徐琨只是内廷二十四司衙门的一个总管太监,谁会费这么大的心力去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除非徐琨身上有秘密,让那个背后之人不得不出手!”
裴青也是如此分析,修长的手指戳着案几的理石台面,“徐琨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内廷,即便知道什么秘密也是内廷的秘密。皇帝不怎么在乎女色,他的后宫简单一向平静,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大的波澜,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程焕眼眸猛地一缩,面上闪过一丝惊惧,“不,内廷起过非常大的波澜。二十年前,文德太子患疾薨逝,那时节朝堂内外可是死了不少人。连我昔日的东主浙江左承宣布政使章敬亭,也是在大祭拜的时候被人举告才锒铛下狱,转眼间煊赫氏族就家破人亡各自分飞。”
裴青暗暗抽气,他自然知道昔年的那段公案,甚至屡次触摸到了一些边角,这其中还有自己媳妇儿傅百善的身世之谜。难道徐琨所掌控的秘密跟二十年前的事有干系?皇帝的几位嫔妃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那么这个秘密跟文德太子的薨逝又有何干系呢?
程焕细细想了一下道:“加派人手查探徐琨的真正下落,大理寺戒备森严进出的人员都有记录,细细追查下去肯定有收获。只有找到他本人才是真正的突破口,才能揪出帮他调换的人,兴许还能找出二十年前的蛛丝马迹!”
裴青也是如此着想,他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道:“今日我看了十几人掉脑袋,浑身怕是沾了些血气,就在外院洗个澡换身衣服,不去内院吓孩子和珍哥了。”
程焕哈哈大笑道:“当年我们在青州左卫查方百户被杀一案,也是彻夜分析那些案卷情报,如今又来秉烛夜谈重温当年的情形,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两人正在谈笑,外面就有仆从禀报,“乡君晓得大人回来了,叫大人不要在外院将就赶紧回去歇着。还有小姐今天会笑了,乡君说你再不回去就错过了!”
这话一落,裴青哪里还坐得住,跟程焕草草作了一个揖,就像风一样卷走了,只剩下老先生孤身一个人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处,嗟叹了两声后只得独自将那些案卷又翻看了一遍。夜深露重,很久之后老先生才突然明白他们今日的猜测,竟然已径无限于接近事实的真相。
302 春荒
徽正十八年初春,东南一带遇见罕见洪涝, 放眼望出去村村镇镇俱是一片荒芜。正值春季, 佃农们栽下的秧苗才显现一点绿意,就被大水冲得不见踪影。各州各府的官员向朝堂请求赈济的折子, 立时便像雪片一样堆积在御案之上。
除了平日在太和门的例行常朝,乾清宫内的烛火整夜整夜的亮着,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等大臣的御前奏闻密集地等着皇帝的裁夺,平稳运行三十年的帝国终于遇到了一回不能把握的罕见天灾。
上朝时, 不管是几品的官阶都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刘肃去年末终于从谨身殿大学士升任为内阁首辅, 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模样看着竟比往年还要少兴几分。他的袖子里揣着一份才收到的奏折,相信皇上看了之后会龙颜大悦的。
磬音渺渺响鞭没处,脸上带了三分疲惫之意的皇帝落座后轻叹道:“洪涝过后,东南各地处处都是荒泽绵延泥泞一片,村镇冷冷寂寂全无人烟如同鬼蜮一般。每州每镇都上了折子伸手要钱要粮, 民众嗷嗷待哺,春荒的时日久了必定会造成大乱。朕坐了这个位置三十年,从来没有遇着这么大的灾患,各位卿家有何良策不如畅所欲言。”
朝堂立时便像民间的洗澡堂子一样热闹起来, 有人说先把抗击北元的兵力收回一部分发还乡里, 一来缓解巨大的军费开支, 二来可以充实安定东南的民心。这话立刻让兵部的几员老将大怒, 摩拳擦掌地就要上来教训那个信口雌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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