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3 / 5)
友从应天府捎信给我,说女儿已经痊愈,他寻了只相熟稳靠的客船,送女儿来京城。让我初八上午到虹桥接女儿。到了那天,我紧忙出城,赶到虹桥,却一直等不到女儿搭的那只客船。一打问,才知道那船早已到了,我寻见了那船主,那船主说我女儿上了岸后,有个年轻男子来接她,说是我派去的。女儿便上了那人的轿子,被抬走了。”
“你找见那伙人没有?”牛慕大惊。
“嗯。我寻了几天,都没找见女儿下落。清明那天,我又到虹桥边,正巧瞅见一个年轻妇人下船,还带着一具棺木……”
“那正是我姨姐!”
“嗯。令姨姐站在岸上,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等人。这时一伙人朝她走了去,其中领头的是个年轻男子,他口里唤着姐姐,可令姨姐似乎不认得他。那年轻男子说是令姨姐家人雇了他们来接她,令姨姐便跟着他们走了。我起了疑心,偷偷跟了过去,见令姨姐上了他们的轿子,那具棺木也被抬上一辆太平车,罩了一张黑油布。而后一行人便沿着汴河一路往北去了。我一路跟着,一直跟进新宋门。
“那伙人在一间棺材铺前停了下来,那领头的年轻男子跟那店主说了一阵话,那店主到太平车前,揭开罩布,仔细看视了一番那具棺木,进去取了块银子给了那年轻男子。两个帮手将那棺木抬下了车,搬到铺子里。而后一伙人抬着那顶轿子、推着空太平车,继续往前,行了一段路程,又停在一间车马租赁铺前。
“那年轻男子进去唤出了店主,店主出来看视了一番轿子和车子,又取了几吊钱给了那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便带着帮手一起走了,轿子和车子留在了那里。我等他们走远,忙赶过去掀开那轿帘,里头竟没有人!”
“啊?”
“我亲眼瞧着令姨姐上了那轿子,一路都盯着,不敢有丝毫闪失。不知那伙人用了什么法术,令姨姐竟凭空不见了。”
“怎会如此?”牛慕瞪大了眼。
“我忙去问那车马店店主,那店主说那伙人清早赁了他的车轿,来还他的。”
“那具棺木呢?”
“我赶回到那棺材店一问,棺材店店主说那年轻男子将那具棺木卖给了他。”
“里头的尸首呢?”
“那里头真有尸首?”
“嗯,是我姨姐夫。”
“我当时便有些疑心。在虹桥时,那具棺木瞧着很沉,四个帮手一起扛都有些吃力。可到了棺材铺前时,两个人便轻轻将那棺木从太平车上搬了下去。我特地问过那店主,那店主笑起来,说他只做棺木生意,买尸首做什么?我仔细盯看他那语笑神情,应该没有说谎。这么说来,即便之前里头有尸首,送到那里时也已经空了。若不是亲眼瞧见,我自己也决计不肯信。”
牛慕听了,惊得说不出话。
于燕燕坐在窗边灯前,埋着头一直在绣那个画笔匣的套子。
她想赶在丈夫出殡前绣好它,算是私心里跟丈夫做一场送别。兰花花茎快要绣到末端时,绿线却用完了。丈夫那晚抛给她的那团绿丝线,又拿给了哥哥于仙笛去查证。她顿时有些空落,不知该如何是好,呆坐在那里,耳听着正屋那边和尚们击磬诵经敲木鱼之声,心里一阵空茫,不由得想起丈夫。
这时念及“丈夫”这个词,她忽而觉得极陌生。自己独自一个人,进到一个陌生人家,跟一个陌生男子同住一屋、同寝一床。跟他每天说的话恐怕不到十句,八个月,总共不上三千句。三千句……想到这个数目,她不由得怔怔抬起头,窗扇开了一半,月光极亮,满院浸了凉水一般。她心里默默自语,三千句,说起来也不少呢,一部《诗经》也不过三千来句吧。
七八岁时,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取自《诗经》,便要爹娘哥哥们教她读《诗经》,可她家只是世代乐器匠人,哪里会读那等古经?她却是一旦生了念头,便再压不住,连饭都闹得不肯吃了。还是三哥于仙笛,曾读过几年书,通些文字,见她这般想学,便去外头求拜了一个儒士,教他读《诗经》,学了回来再转教她。第一首学的便是那首《燕燕》。她原以为那首诗必定十分欢悦,谁知道竟那般伤怀:“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三哥细细讲给她听,说这是一首送女远嫁诗。她听了,虽然并不真懂其中意味,却也极伤心,大声说:“这诗写错了!出嫁明明是离开家,为何说归?”三哥愣了半晌才慢慢说:“女孩儿迟早要嫁人,嫁了人才算真有了自己的家。”她大声嚷:“我不要嫁,别人家不是我家,这里才是我家!”
回想起儿时那句话,她心里一酸,泪水又忍不住滚落。父母闲谈时曾说,各人福分皆有限量,早用早尽,晚用晚享。自己生下来便受父母兄嫂宠爱,怕是早已用尽了福分,到这时,便注定要遭遇这孤凄。
哀凉之余,她心里又隐隐升起些不甘。当年三哥于仙笛教她另一首《頍弁》,里头一唱三叹:“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几说怿。”三哥说茑与女萝都是藤蔓,要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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