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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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髻篷,再用发丝或黑马尾编梳成发髻模样,上头插簪子、饰珠翠。妇人买去戴在髻顶上,既能笼住头发,又可妆成高髻,因此极风行。观音院的特髻都是卖给富贵人家。他娘听说南方有一种皂罗特髻,是用细篾丝绷篷子,外头罩的是黑丝罗,虽不及特髻,远看却也有些仿佛,而且价钱贱很多。他娘便动了些心思,裁了几尺黑丝罗,试着做了几个,果然不差。

那时他娘已生下了他,他又好哭,寺里要清静,不能在观音院久住。他娘便离了观音院,用攒的工钱,先在城郊村户里赁住了两年,自己织造了皂罗特髻拿去街市上卖。等积蓄了些钱,便在新郑门外街边赁了一小间铺子,专卖皂罗特髻。起先买的人不多,她又加力用心,尽力做精做细,那些寻常人家的妇人渐渐都愿意来买了。辛苦了十来年,总算将那间铺子,连后边一小院住房都典买了下来。

范大牙到家时,天已经麻黑,铺子门开着,门里亮着油灯光。娘自然是仍在灯下编特髻。望着那昏弱灯影,他眼睛一阵发酸。娘被那个大板牙薄情书生害得,独自苦挣了这么多年,这两年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生了个大板牙的儿,偏又没本事,至今没法让她过得清闲些。

这一伤感,牙又疼了起来,他怕娘看见又要叨念担忧,便站在铺子边的大柳树下,等疼劲儿过去后,才走进了铺子。他娘并没在里头。墙上、左右两排柜子上都摆满了各色特髻,靠里那张方桌上,那盏粗瓷油灯盏孤零零亮着。他有些纳闷,正要去后面,他娘却走了出来。

一见到他,他娘立即高声嚷道:“儿啊!他来了!他回来了!”

“谁?”

“你爹!你爹他回来了!”

他顿时惊住,再看娘,全然变了个模样,常日间都是素素净净的,这时却戴了顶自家制的特髻,上头插满了珠翠。脸上搽抹了厚白脂粉,嘴巴艳红,眉毛也描得浓黑斜挑。身上穿了件过节才穿的桃枝纹蓝绸锦边半臂褙子。

“傍晚,我正给一个妇人选特髻,他忽然就走进来了!我先还没留意,再转眼一瞧,竟是他!你爹!他虽老了一些,留了须,可那面貌仍没变,尤其那对眼睛,跟你一模一样,只是身量比你略高略胖一些。我赶忙减了十文钱,催走了那个妇人,而后就哭了起来。你爹走到我跟前,连声跟我说他对不住我。可这些年他从没忘记我。他说他回到淮南也艰难,苦熬了许多年,才算寻到件好营生,在淮南东路安抚使府里谋了个幕职,这几年才算挣了些家底。上个月他奉命来京城公干,遇到个人,刚巧是你外祖家的邻居,从那人口中他得知了我的下落,立即赶来了这里。他说自己虽娶了妻室,却只生了两个女儿,并没有儿。他要我带了你,跟他一起回淮南。他急着要见你,可又有公事,实在等不得,才走了。你若早一些回来,就能见着你爹了!不过,他说了,明天还要来,让你傍晚一定在家里等着。儿啊,你心里觉着如何?”

范大牙却早已呆住,身子一直在打冷战。

宁孔雀不知道该去哪里。

家她不想回,姐姐、姐夫都不在了,只有父亲。那个老父亲从来只会闷头做活儿,世事上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这时回去见他,只会让他越发没了主张,胡忧乱叹。至于姐姐,该问该寻的都已经问寻过了,如今也只能看老天的颜面。何况自己已经疲累之极,再没有气力去做什么。

自小她就有定主意,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气性,觉着凡事只要肯用心思和气力,总能做得好、办得成。可这会儿,她忽然觉着自己败得一丝不剩,而从前那些胜,也不过是硬撑着口气,强顶着。像是拿冰柱子做房梁,节气一到,便碎成几段,化得不见。

她拎着包袱,也不看路,任由自己茫茫然走。不知走了多远,竟走了一整天。傍晚时,实在累得走不动,朝四周一瞧,已出了东城,来到汴河虹桥边。路旁传来一阵饭菜香,她才发觉自己又饿又渴。抬头一瞧,是十千脚店。她便走了进去,店里伙计迎了上来,见她独自一人,略有些诧异。她也不管,沿着木梯上了楼,见梯口西边那间小阁没人,便走进去对着汴河坐了下来。心想:在这世上活了这些年,时时处处,都在顾虑身边亲人,啥时节痛痛快快自顾自活过几天?

她从袋里取出一锭银铤,搁到桌上,望向跟进来那个伙计:“头等酒菜,上!”

那伙计越发诧异,却不敢说,忙应了一声,赔了个笑,咚咚咚下楼去了。她呆坐了半晌,咚咚咚,那伙计又飞快上楼,左手一个红漆托盘,里头是官窑青瓷梅花纹酒瓶、酒盏、汤匙和一双象牙镶银箸儿,右臂自手至肩叠着五六只琉璃碧棱菜碗。啪啪啪,顷刻间便摆好在桌上,他又偷觑了一眼宁孔雀,小心说了声“这位娘子请”,说着小心带门出去了。

宁孔雀盯着那些菜碗,的确都是精贵菜肴,花炊鹌子、鸳鸯炸肚、五珍脍、炙獐脯……然而,她却没有一丝胃口,即便她最爱的鹌子,这时瞧着也如草秆树棍一般无味。她不由得悲笑了一声:你一直抱怨不痛快,这时由你痛快,你却晒干的瓠瓜一般,心都枯了。

她怔坐了半晌,抓起那瓷酒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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