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15节(2 / 4)

加入书签

那丫头。”

这世上之人,包括父母在内,程门板都从没有愧疚,唯独这妻子,亏欠日积月累,渐渐如山一般。这时,妻子又拿着干净帕子在旁边候着他。他把脸埋在盆里,不停捞水洗脸,不愿抬起头,但又不能一直这么洗。实在无法,只得停手,板着脸不看妻子,从她手里接过帕子。妻子仍候在旁边,他从眼角瞥见妻子眼里仍含着欢悦温柔。他越发不愿直视,胡乱揩了脸,将帕子丢到妻子手中,正要转身,一个人穿过前边店铺,快步走到后院,大声说:“程介史,城东南又发生了一桩萝卜命案!”

是他手底下另一个小吏,二十出头,瘦瘦的脸,一双大眼,翻嘴皮,露出两颗大门牙,牙缝极宽,说话有些漏风,人都叫他范大牙。

程门板听了一惊:“城东南哪里?死的是什么人?”

“陈桥门外青林坊,我家离那里近,那里的坊正让人去给我报的信。死者叫马百,是个箍桶匠。”

“澶州顿丘人?”

“是。介史如何知道?”

程门板没有应声,扭头望了妻子一眼,妻子略有些扫兴,但仍轻声问:“吃了饭再去吧?”

“不了。”程门板摇摇头,避开眼,转身向外快步走去。

于氏却赶上来说:“好几里地呢,租驴子去吧。”

他刚要摆手,妻子已经快步赶到前面,出店过街,走进斜对面那家轿马店。程门板无法,只能在店首停脚等候。片刻,一个小厮牵了两头驴子过来,将挽绳分别交给他和范大牙。他只能伸手接过,临上驴子时,又回头望了一眼妻子,妻子站在那轿马店门口,望着他笑着招了下手,笑容亲暖。他心里微一颤,却不愿妻子发觉,更不愿范大牙看到,只微摆了下手,骑上驴子便走。

只要关涉人心人情,程门板始终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想把心思移到那萝卜案,却难以专注,一路都有些闷郁。范大牙不似胡小喜那般灵敏,却胜在不多语,只默默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出了陈桥门,来到青林坊,这里是一大片农舍,大多都赁给小匠人、小经纪们居住。刚走进中间那条土街,就见前面不远处一座村院门前围了许多人。其中有人回头见到他们,忙说:“官府公人来了!”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程门板过去下了驴子,径直走了进去。院子不大,却站了许多人,正在议论。一个五十来岁身穿青绸衫的男子迎了上来,程门板以前见过,是这里的坊正,姓裴。

“程介史,您来了就好了。这家主人叫史三,就是他——”裴坊正回身指向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那汉子满脸忧怕,“史三赁了最左边那间房给一个叫马百的箍桶匠,已经住了两年半了。房钱一月一付,今天正好是交房钱的日子,史三怕马百起得早,走了碰不上,就早早起来唤马百。屋里亮着油灯光,马百却不应声。他从窗纸缝里往里觑看,却见马百竟死在里头。他慌了神,忙去唤我。我赶过来一瞧,那马百死状好不可怖。那房门从里头闩着,推不开,我不许他们乱动,赶紧叫人去给您报信。你过来看看……”

程门板跟着走到最左边那间小房,只有一扇窗,窗纸裂了几道口子。他凑近一道纸缝,拨开朝里望去,昏暗中,一眼看到里头一个瘦脸汉子仰着头僵在那里,相隔不到一尺远,嘴里插着一根红头萝卜,脖颈上一道深口子,血淌满了胸口。

程门板虽已预知,这么近猝然看到,仍惊了一跳,幸而没有叫出声。他暗呼了口气,又仔细环视,原来靠窗摆着张小木桌,那汉子坐在桌边一张椅子上,正侧对窗户,头仰靠在椅背上。

程门板回头问那个史三:“这人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过了二更天,我们都已经睡下了,给他留了院门。只迷迷糊糊听见他开门进来,闩好院门,进了自己屋子,跟着也闩了屋门。”

“只他一个人?”

“嗯。”

“再没有开门关门声?”

“没有。”

“没听到其他响动?”

“没。”

“你早起看到里头亮着灯?”

“嗯。刚刚才灭的,该是油烧尽了。”

程门板走到那门边,推了推,里头闩着,推不开。他回头吩咐范大牙:“把门撬开。”

范大牙忙从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蹲到门边,把刀伸进门缝,慢慢拨开门闩,而后起身让到一边。程门板轻手推开了门扇,一股霉味混着汗臭味扑鼻而来。他先朝里上下左右仔细查看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这才小心走了进去。屋里极狭窄,靠里墙是一张旧木床,一床旧被子叠放在床头,旧褥子平展展的。门后是一只旧木橱。右边靠窗则是那套桌椅,死者马百仰靠着椅背僵坐在那里,桌上有个粗陶灯盏,盏里的灯油已经烧干,只剩一小根焦黑的灯芯。

他在屋里四处查看,并没见到任何可疑之处,更不见凶器。木橱里只有几件破旧衣物,底下压着个小布袋,里头有四陌铜钱。他又弯下腰去看床下,只有一双破麻鞋、一捆麻绳、几块木条,其他再没发现什么。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