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夕(2 / 3)
流民瓢分粥饭,姜琳也在同一天撤了两座颜铺的布幌。邻居询问时,姜琳为难地说:“颜铺再好,经纪人自身才劣,也无法维持长久。”众商都说三官人谦逊,私下偷偷打听,却是徒劳。只因姜径直将铺值交付姚安,用来籴粮。为城人瞩目的玩乐消遣处,并无他的痕迹。
两人在高岗上筹算。
远商获利毫厘,变得十分可怜。
“既是大王施恩,某心悦诚服,再计较得失,就有忝为官家子民了。”算完,姚安去看西方。红杏林在眼界外,渐渐为身边人遮挡。
姜琳淡眉峰,褰衣扶袖,高华如云彩。
几日里,姚安无法找到姜琳的懈处,就去注意他的用度;但他深居简出,用度极俭省,便随他会客;逐利如逐水的商贾,不讳国公府的变故,穷尽方法好顾营生,与他各取所需,竟造出禁围中最和睦处……姚安迫不得已,开始相信姜琳清澈,不会用庄毅亲王的名义压价。
但西来商客仍然心存不平——譬如脚下高岗不是五云陵岗,世尘中又怎能遇见凌霄真仙。
于是姚安心烦意乱,口中念着“以诚相待”,将目光三投入红杏林。
这次,他却看到一匹赭汗脱出花枝,昂然不络,朝天打响鼻。
“好龙种!”
马好,用具也考究。鞍鞯颊带尽饰银,额勒红蓝成缕,鲜妍美丽。
见到主人,它环跑几周,发出一声嘶鸣。
姚安像通了窍。
他托起手打趣:“以为折霜无所好,原来爱马。一匹宝驹做银人打扮,可见倾重。”
半天不闻回应。
姚安多看一眼,却被吓着,以为自己侃得不合时宜,忙道歉:“多嘴了,三官人尽随心意便是。”
原来姜琳正发愣。眼里含了黑瞳仁,红林猗猗的影,还有那匹海上列国而来、未及取名的马。
夜里,姜琳去掉所有马具,放马出府门。
府人惊异,以为三官人受袭,得了刺激:“何故呢?”
“裘马(富贵)不能留。”姜琳却在玩笑。
他解下外披的长袍,覆在马背上,拍着它的颈,示意其跑远一些。
马不停蹄,沿洮水去向飞驰。岸上岁星守地,一座小楼灯火阑珊,让它以为有了新的宿地。
女侍们正在葱茏居下踯躅,不知该不该送些茶伴上楼。烈马就这样突兀地闯进来,前蹄扬过低杪。嘶鸣与惊叫声。
蓬断挑帘看了一眼。
她并不能认出是谁家走了马,但装作在意,让手边有些事情,好过与赵钺静静地对坐。
女侍为二人倒的茶凉了。天青瓷养两汪倒影,一边是云霞软,一边却是金甲辉,入水仍旧棱棱。蓬断放下帘,又垂目去看别处。夜风顶起帘上的合欢。
赵钺饮过,身上有酒气。蓬断猜到他从何处饮,因而不好询问他的来意。
谯楼遥遥地报时。蓬断终于开口:“大王夜莅,请恕招待不周……”
不服管教的马在楼前顿蹄。蹄声迭鼓一般,催得蓬断压下嗓。赵钺放了茗碗,靠前一些。或许只想听清。然而蓬断立刻后撤,被捉了腕拖回去。
一人因这突生的变故,想起所有滂淫,又惊又恶,乃至自恼;一人却因粉袖氛氲,忘记所有浊事,由黄金甲引出的恨与失落,都散尽了。
“官家久居杏林,何不相见?”亲王的话里没有揶揄。
“如大王与鹿邑郡王意,娼妇不入明光里。”
谢咎山墅的天仍然悬在头顶。蓬断胆大一回,在赌气,眼里涌出泪来。朦胧中,她看到扣在腕上的手松了一下,随即收紧,筋络一根一根地立着,触目惊心。
赵钺面上从来冷静,蓬断难以想象他五陵恣意时是何种风姿。
曾经夜夜爱欲,她不看他的脸,别过头看帷上细绣的鹈鹕,只看羽尖的艳色。
力竭的后半夜,她勉强支起身体,才敢看赵钺,看他曾与自己碾合的唇,也是艳丽的,呼吸间或弛或张,方显出青春男子的思虑、敏感与生气。
但赵钺总是适时清醒,月色霍霍,在他眼里成了水色。蓬断便移开目光。心也冷得快。
今夜他带了酒气,无缘故地到访,行径轻薄,早已让蓬断生出戒备。
然而当他提起她的腕,终于要展现一些野蛮时,蓬断却如幼时听雷,心恶,但不害怕:面前的人比她更彷徨,一身黄金甲,不知要御何敌,情势轰轰烈烈,绝非格高。
“大王。”她唤他来拒绝。
金甲悭付春意,撞出连串响。赵钺似乎觉察到失态,适时地收手了。
北风吹帘幕,漏出女侍在楼前美赞名骑的声音,是禁围中难得的好光景:“前代白马篇以‘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为最,不如叫它‘连翩’?”
“这匹马若上战场,还能连翩不怯,那时再以陈王华彩为名吧……”
“咿!噤声!大王还在楼上。”
蓬断听了心惊,忙去拂弄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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