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187节(1 / 3)
说完这句话,“咻——”声响,谢嘉拔剑,站到高堂案桌上,而他的身后,朱颜靛颜绘制的正是日出沧海图,几重厚浪托举着一轮红日,头上悬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
谢嘉此时,好似站在了浪上,又好似挂在匾下。
裴少淮见此状,即便内里穿着防身软甲,他亦不由身退几步,保证自己的安危。
谢嘉开始发疯似地高呼:“这是我自己一步步爬到的位置,纵使是死,也要死在高堂上,魂悬于此,而非终于牢狱里!”
连死法他都为自己做了打算。
尺寒剑抹脖,谢嘉没有设想过的是,他不是一抹而亡,至死躺在官桌上,而是一边瞪目,口中含糊不清,一边捂着脖子汩汩而流,而后踉跄摔入尘埃,官袍染了血,又在翻滚里染了尘土,十分狼狈。
他活着时,没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死了时,亦未能死成自己设想的模样。
裴少淮将那本账目揣入了袖袋中,看着谢嘉在身前一点点死去,没有半分惋惜,只是觉得此场景太过触目惊心。
另一边,镇守在府衙外的燕承诏,竖耳抖了抖,听闻了剑鸣声。
待他冲进来时,谢嘉已然滚落在地,燕承诏望向裴少淮,眼中带着些疑色,本想出口相问,见裴少淮无意回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燕承诏凝眉,沉思了几息,而后默默拾起谢嘉自刎的剑,连着墙上的剑鞘,暂时先藏入了壁柜中。他背对着谢嘉的尸身,单手抽出绣春刀往后一划,又利刃归鞘,燕承诏的刀痕精准地覆在了谢嘉自刎的伤痕上。
伤口仅深了半寸,光滑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燕承诏才吹响骨哨,让属下进来把尸身抬走。
裴少淮与燕承诏走出泉州府衙,包班头随即带人在前后各门贴上封条。
不仅府衙,还有泉州市舶司、盐运司,亦被贴封,等候朝廷另派清官赴任。
锦衣卫抬着担架,谢嘉的尸身虽有白麻布覆盖,但难免露出些衣角,被郡城百姓认了出来。让裴少淮意想不到的是,沿途竟有老百姓为其哭泣,可转念一想又了然——谢嘉损闽南各地,独富郡城,钱财之下出“孝子”,也是有的。
也未必就是哭谢嘉,兴许是为自个哭呢?
足以见得这郡城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
裴少淮与燕承诏并排走在道上,低声说了一句:“还是燕缇帅思虑周全。”裴少淮只身赴会,与谢嘉独谈,单这一点,足够朝中那群言官指指点点的了,若再落得一个“私刑逼得四品大员自刎”的罪行,届时以讹传讹,不知道会被攻讦成甚么样。
再者,谢嘉自刎前究竟交代了什么,不仅会引得朝堂想入非非,还不引得对家谨慎应对。
而谢嘉“意图行刺裴知州”,死于镇抚司缇帅利刃之下,则又是另一番说道了。
“燕某不知裴知州在说什么。”燕承诏先一步登上了马车。
马车上,裴少淮双袖落于椅上,袖袋藏的那卷账本显露出些形迹来,裴少淮掩饰的动作很隐密,奈何坐在他对面的是燕承诏——自然逃不出那如鹰般的双眸。
燕承诏毕竟是天子忠卫,并不习惯对天子有所隐瞒,他眉间微蹙为难着,不多时,索性闭上双眼假寐,眼不见为“净”。燕承诏明白,裴少淮必定从谢嘉嘴里问出了些什么,他有意要瞒自己,便等同与有意要瞒皇帝,燕承诏虽不知缘由何在,却相信裴少淮不是为了私欲。
出于这两三年同伴共事的信任。
燕承诏补刀,更多是为了替裴少淮隐瞒“袖中之物”。
……
从泉州回到双安州,天已暗了下来。
裴少淮归府后,草草扒了几口饭菜,便将自己锁入了书房中。
烛光之下,他先是读了好几遍谢嘉的手账,页页书迹新旧不一,看得出是不时添几笔、删几字,纸张的边缘亦有不规则磨损,如此看来,不似假的。
加之每一条账目能对得上泉州港的漕运记录,裴少淮便觉得有了五六分可信。
仔细对照盐运提举司的假总账,大致便可推断出市舶司昧下银钱的去向,只是裴少淮愈看愈是困惑——这条条账目皆是指向东宫太子,或是入了太子名下的皇庄里,或是入了三公三孤的官庄中。
太子居于皇帝眼下,纵是真得了这些银两,又能往何处去花呢?
且白日里,裴少淮试探谢嘉时,谢嘉一口道出“成王败寇”,便就说明幕后主使不是太子才对。
若真是太子,皇帝一查东宫账目便可发现端倪,盐运提举司辛辛苦苦做假账又有何意义?
重复再看一回,检查是否有遗漏之处,结果还是一样的。
裴少淮不得其解,究竟是太子有冤,还是太子有诈?
抬头时,发现窗纸已发白,竟是辗转于几本账目中,不知不觉到了天明。
这困意一下子便来了。
裴少淮藏好账本,本想在长椅上半躺小寐片刻,结果时月过来敲门,把他劝回了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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