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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力能扛鼎 第325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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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些通天彻地的学问,但我心里未尝没数。”

唐荼荼一凛。

“师父家里所有的医书我都看过,世上大多医书都是一脉相承,能革故鼎新自树一帜的医圣人,百年也出不了三人——神农尝百草,后医才知世上有百草,继而尝出千草万草,生出千万方剂变化;上古有脉诊,扁鹊一辈子研学琢磨,才有了望、闻、问、切,后人汇编整理,写成一本《脉经》,天下大夫都学这本经,不停地取正验错,增补新说。”

“你瞧,几千年来的医术衍变,都是循着前人步伐往深走的,是一代代的继往开来,从没一门学问,能冷不丁地冒出来。”

“看不着细菌,而知有细菌;看不着细胞,又是怎知有细胞的?”

“太婆留下的医书里,有许许多多的配图,画了皮肤的层瓣,表皮、真皮、神经、淋巴管,还绘有肺腑五脏的模样,好像她天生知道该怎么剥皮剖骨,怎么完完好好地把死人几颗内脏剖出来。”

他说着血淋淋的话,眼里的笑竟还没落下,朝阳一照,一双瞳仁亮成金色,甚至显出几分无机质的冷漠。

唐荼荼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记忆里的杜仲,好像还是第一面见他的样子。

沉默的、寡言的、不自信的,塌着肩驼着背,不大愿意搭理生人,像个没经过事、藏在师父翅膀底下的毛孩子。

也是围场上,师父遭上官排挤、遭同僚欺负时,那个挺着脖子红着眼睛骂“你们欺人太甚”的少年。

他在疫病所时穿上了这身白大褂,再没脱过,县学那些小大夫们不止一次笑穿这一身白不吉利,杜仲也我行我素地穿着,白成了静海县的一道风景线,白成了一种风格。

她这两个月忙得太狠,竟不知道杜仲在哪里坐堂,混出了怎样的名声,是被什么人请上这条全是官家子女的船的。

唐荼荼就这样哑了声。

她手脚发软地坐下,等着屋里的动静。

怕针头戳进动脉,血液反流;怕肠衣管里有空气柱,怕小小一个气泡栓塞流进去就是心衰和脑梗;怕感染,怕液体配得不对,糖高盐低要了那公子半条命。

这一上午,唐荼荼拼命回想输液输错的后遗症,可她离大夫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生理盐水、一个葡萄糖水用的还是高中实验课上那点知识。大学卫生课上学过半拉急救,学过自己给自己扎肾上腺素,却实在记不起输液输错了该如何,光一条“羊小肠”,就足够她脑子里各种死相排队走。

大概是杜仲的胆色感动了天,一瓶液输下去,漕司公子竟慢慢止了吐,睁眼把杜仲看了看,筋疲力尽地睡下了。

几个船医各个红光满面,目光灼灼,活像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秀。

杜仲慢腾腾地收拾好医箱,在漕司家仆人的欢送中出了艉楼。

唐荼荼这才惊觉自己在大太阳底下坐了一个时辰,汗出得全身没几个干处,忙问:“如何了?”

她是真的吓怕了,杜仲看得出,很是老气横秋地叹了声。

“姑娘怎么,变得胆小了呢?”

唐荼荼张张嘴,有一肚子话想往外说,愣是一句没挤出来。

杜仲浅笑着问她:“你猜第一个往人血管里输盐水的大夫,治死了多少人?”

“……”

唐荼荼不敢想。

在她的时代,医学已经蓬勃发展,哪怕资源再匮乏的时候,也只是颁布了个全国药品最严管制令,没听说过输液输死人的事。

可往前想,最早,是哪个大医学家发现盐水能往血管里输、进而彪炳史册的?又是哪个大医学家把病畜的脊髓磨成粉,潦草地兑了点儿水注入到人体内,治好了狂犬病的?

那一定也是用病人试药……

各科医学的早期必定都有一段无知到野蛮的历史。

唐荼荼手指发麻,叫杜仲这一问,才意识到自己的短视——她揣着点与时代断了节的基础医学常识,没能耐在古今医学演变的进程里插一脚,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闭上嘴。

她一咬牙:“行,你尽管治!治坏了,咱俩一块跪漕司面前给他偿命去。”

杜仲笑了声,话里透着几分文士的狂。

“姑娘说笑了,我是过了太医院选试的大医士,天底下活着的御医加上大医士仅有一百四十二位,我就是治死了人,也得带上尸体带齐医案,押回京城判,漕司不敢当街杀我。”

得,敢情他全想透了。

这是半个医痴,半个疯。

“漕司姓席,五十有八,里边躺的这个病怏怏的是他家小幺儿,今年应该是十九吧。这小四儿跟他大哥差开将近二十岁,不是正房夫人生的,却取名‘天钰’,天上赐珍宝;表字‘世琛’,世上最珍贵——嗐,笑死个人。”

“我也是悄咪咪跟你说,漕司这人吧,迷风水,我家的解字先生说他是水命,甲寅年大溪水。这命格不好,出身卑贱,攒不住钱,还容易犯小人,要娶个海中金的媳妇才能化解,他夫人就是这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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