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3 / 4)
她其实是有钱的,就藏在她内衫的夹层里。可这是给何愈买布料的银两,那钱并不多,现在这么冷,何愈每天都要去江边监督运粮,他那一身薄棉袄在江边根本都不能御寒,他的手冻红了,耳朵也冻红了……有愧的手默默的捏住外衣的衣角,摇摇头,“我没有钱……”
“你没有钱?”牛大顺呸地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缓慢地在她的发髻,在她的外衣上留恋着,最后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骗谁呢?还说没有钱,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不都是钱?”
“我……”有愧语塞,可这些都是何愈给她的,并不是她自己的。
“几天不见你倒是过得好得很啊,当上夫人了,享福了。你过得这么好,有没有想过爹娘?有没有想过我?你知不知道娘病了,你知不知道家里现在一口粮都没有了,你姐姐到现在都嫁不出去,都成老姑娘了,你光顾着自己高兴,你还知不知道你在村里有一个家?!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在有愧的心上。她有一个家吗?难道不是在她的爹娘把她卖给牙婆的那天起,她就没有家了吗?
大汉猛地飞起一脚,往牛大顺膝盖后面的窝里扫了一腿,厉声道:“我再给你三日时间,按规矩,若你再不还钱,那么便剁掉你右手。”
牛大顺面朝下的扑在地上,恨得牙咬切齿。有愧上前扶他,手还没碰到他的胳膊,便被他粗怒得推开,他冷声道:“你别跟我假惺惺了。”
有愧默默地缩回手,低声问:“那些人是谁?为什么找你要钱?”
牛大顺从地上缓缓爬起来,腿还有些大颤,斜倚在店铺门口的台阶上,“家里揭不开锅,借了点钱。”
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他们的家里现在的确又没粮了,当时把有愧卖掉换来的银两精打细算也只够他们吃这么几日,于是牛大顺便动起了歪心思,他将家里的地契给当了,换来些银两,然后进赌场指望能大赢一笔。然而天不遂人愿,起初的几把牛大顺手气好极了,眼看着能翻两番,结果最后一把时输了一个精光。牛大顺不服输,向赌场借来了钱,继续赌,终于欠下了一屁股债。
在一边听着的柳娇娇冷笑了一声,她牵了牵有愧的胳膊,在有愧耳边低声说:“别信你哥的话,那些人啊,是城北赌馆的人。你这事千万别让何愈知道了,他这人最生平最恨赌这个字了……”
牛大顺侧耳听着,没听太清楚,但却明白一个大概,马上计上心来,说:“有愧啊,你哥哥我也不是什么恶人,你被爹娘卖走之后我在家里可难过了,一个大男人晚上竟然哭湿了一床被子。你现在过得好,我是打心里的为你高兴,希望你能跟妹夫小两口的,好好过日子。你刚刚也着了,若我不拿出这笔钱来,他们可是要断我一只手,你看在咱们兄妹一场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吧”
接着,他微顿,话锋一转,道:“若你肯帮我这一次,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了;你若是不肯,那我就只能求妹夫帮帮忙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这个赌鬼哥哥,见见我那好妹夫。”
有愧一听,顿时凉到了指尖。这件事不可以让何愈知道,何愈的爹就是被一个赌字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若是让他知道她有这么一个赌徒哥哥,那他会怎么想?
方才柳娇娇的话又开始在她的耳边响起来了:“你不过他买来的,一没聘礼,二没八抬大轿,你算什么?”
是的,她算什么?她不过是个买来的媳妇,何愈不高兴了,随时都可以吧她扔到一边,就像她的爹娘那样。
有愧握紧拳头,犹豫了片刻,伸手从发髻里取下一根碧绿色发簪。这是她娘亲给她的,平时一直都放在首饰盒里,今天心血来潮别了起来。这东西本来就是牛家的,她既然已经不是牛家的人了,那么这东西也不该是她的。
有愧开口道:“这是娘给我的簪子,哥哥把这拿去当了吧,当了的钱拿去还债。”
牛大顺将那发簪接了过来,用手掂了掂量,然后又眯着眼睛对着光看。他并不懂什么鉴宝,更没见过什么奇珍异宝,只觉得这簪子绿得发亮,应该值一些银两。便将发簪收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谢,急冲冲地往当铺跑。
牛大顺走后,有愧跟着柳娇娇进店里将做冬日衣服的布料给买了。等回到府里,红苑正在给何老爷梳头,何老爷滚了一身的草屑,只能将头发散开,一点一点的将细末给挑出来。
见有愧回来,红苑也没出来迎接,依旧坐在木椅上稍许欠身,说:“夫人回来了。”
“嗯,回来了,爹可好?”有愧将手里的沉甸甸地布料放下,喘了一口气。
“还好,”
这老东西可真是麻烦,整整一日闹得她不得安宁,只要醒过来便在院子里拔草打滚,嘴里一直念着什么婉娘,把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院子又弄得一片狼籍,气得她干脆在药罐里给老爷子多煮了一贴药,让他昏睡了一个下午,现在才把人掐醒。
红苑笑着答道:“今天一直在玩儿院子里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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