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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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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催命似的阿弥陀佛,据说是在给他们赎罪。两人差点就相约出家,只可惜有一天撞见一个胖大花和尚蘸着蒜泥吃狗肉,这份心才算给吓了回去。

施恩的奶奶更不必说,据说曾经是东京大内皇宫里的宫女,生活习惯一板一眼,喝茶要岭南的,吃肉非羊肉不要,熏香则非龙涎香不可。老太太有些糊涂了,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搬个小凳子往门口一坐,拉着来往的路人讲述她当年差点被临幸的轶事,颇有些“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神宗”的意思。潘小园总觉得,施恩之所以意志坚定地混黑道落草,多半是从小以来对赵家人的反感所致。

这人呢,总要跟比自己强些儿的伙伴为伍,才能不断进步。因此潘小园咬咬牙,宁可跟在武松身边犯心脏病,宁可被孙二娘天天下蒙汗药玩,也不能放任自己混吃等死,堕落成一个只会宅斗念佛怀旧的皮囊。

等她忙碌完毕,终于安顿在第二关和第三关之间的东边耳房里时,武松便回来了。迈着大步,外套扎在腰里,双颊泛红,一看就让人灌了不少酒。

兄长的断七已过,武松早就让人扒了一身孝,酒也终于重新入了口。不过他少跟人交心,也很少有被灌得烂醉的时候,如今神智也还算清醒,在门边猛地一停,入定片刻,才抬起手来,很礼貌地敲敲门。

潘小园连忙放下手头收拾到一半的衣物,门拉开,就看他一阵风似的大步进来,裹着酒气,绷着脸,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潘小园赶紧朝他深深一福,抿出个讨好的微笑,眨巴眼往上看,温言软语:“人家去石碣村的,都是一家子一家子扶老携幼,就我只孤身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没什么可以傍身的手艺,又没有酒店可以开,能跟谁说得上话?那些大叔大婶们你也不是没见过,有几个是好相与的?二哥你罩了我一路,总不至于到了最后,眼看着我让人欺负得死死的吧。”

这番话准备了一下午,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他神色。过去一阵子跟他互相不对付,说话都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夹枪带棒互不相让。今日情势所迫,头一次厚下脸皮,跟他做小伏低装可怜,效果居然出类拔萃。

武松什么都没说,还有点迟疑地点点头,脱下外套挂在门后,身子进了屋,眼神也跟着她软了那么一两分。

说到底,把她坑上梁山,他也有份,那烧酒店的主意本来不是他出的,但谁叫他默许了呢?

他始终是欠着她一个酒店啊。

可是突然又想起来,“那你方才说什么,能解决家眷安置问题,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个大话,人家就能准你正当住下来不可?”

潘小园故意不答他那句问话,又朝屋内一指,一笑,“你瞧,已经给整出两间了,人家巴结你,给你个一房一厅,你就当是分出个单间儿,均个贫富,你可也不亏吧?”

尽管她如今才发现,梁山上的集体宿舍当真是小得可怜。说是一房一厅,其实也不到当初阳谷县居所的一半大。这群单身汉还真是给个窝就能打呼噜,半点不是享受生活的料。

武松环顾四周,见果然给隔出了两个互不干扰的小间,自己的那间居然还给收拾得整整齐齐,居然还真有点当初在阳谷县衙里单身宿舍的样子。

他心里头有点含糊。想当初他刚到阳谷县,这人请他搬家里同住,他不也一口答应了吗?

其实还不到一年光景,却好像是十分久远的过去了。

再看眼前人站在灯下,半边侧脸藏在影子里,唯有眼睛里清澈点点,居然有些楚楚可怜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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