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3)
回答:“秀倒也有几分,但拾京的话,美在于雅,别致出众。每次见他总会觉得,他和上次见到时又有不一样之处,清雅出尘又有带着些天真的纯净,可有时候又有沉郁之感,似是突然长了些年纪,气质也沉下去了几分……”
眼见她越陷越深,顾骄阳的眼也明亮了几分,似是感兴趣,封明月摇了摇头,重重咳了一声,强行终止了话题,问南柳:“明日做好计划了吗?舅舅只有一个要求,尽量不要起冲突。”
南柳收回早已飞出去的神思,笑道:“骗出来,苍族人很好骗,舅舅到时就说傅大人从京城来,要见译者。只要把人骗出来确保他无事,往后苍族问不问我们要人,我们也都无所顾虑了。”
封明月忧愁:“你是无顾虑了,舅舅可是要替你忙了!”
南柳懒洋洋笑道:“舅舅忙舅舅的,我呢,忙我的。你谈你的林子,我救我的人,定不会给舅舅添太多麻烦的。”
玉带林沉入黑夜。
拾京发烧了。
他眼皮千斤重,整个人就像在浪里沉浮,茫茫黑夜寻不到结束漂泊的亮光。
天地浑然一体,只剩自己的意识还守着一点点微弱的光,随着他的身体,慢慢沉下去。
他担忧着自己的身体,提防着外界的危险,却也无能为力,任由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消失。
意识消失前,早些年,好多他已经忘掉的事情,一些细节,慢慢串成了一个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拾京想,哦,原来是这样。
那时,族长还不是族长,他见过她,在阿爸出事之前。
她知道阿妈藏着一个外族男人,也知道他是阿妈的儿子。
她来看过他。
那时,阿妈叫她阿姐。
阿妈说:“阿京,真是阿妈的姐姐,你霞溪阿娘。”
阿妈藏着阿爸和他的秘密,只有两个人知晓。
守坛的阿叔和阿妈的姐姐霞溪阿娘。
守坛的阿叔是个好人,笑起来很腼腆,总是会在得空的时候,跑过来抱抱他,叫他阿京,有时会把刚摘的果子送给他。
他跟着阿爸学做了好多东西,都是能随身带的小玩意,最早磨出的是枚木手镯,圆润漂亮。
后来,霞溪阿娘趴在石洞前,朝他招手叫他阿京的时候,手腕上戴着一模一样的木手镯。
拾京迷迷糊糊想道:“原来阿叔喜欢过霞溪阿娘……”
那时候,霞溪还会冲他笑,那时候,霞溪还不是大母,只是霞溪阿娘,是阿妈的姐姐。
后来……人为什么会变呢?
天上的日月东升西落,林中的溪水北向南流,它们从不会改变,始终如一。
可人为什么会变呢?
拾京想起,他被人从洞中拖出来时,最先见到的是站在祭坛中央,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霞溪阿娘。
人们把她簇拥在中间,他跑过去拽着她的鲜红色布挂,想求她去看看重病的阿妈,想告诉她,阿爸出去找守坛阿叔,还未回来。
阿爸的眼睛看不到,他怕阿爸迷路,又怕阿爸被人发现。
霞溪旁边的人把他拉开,叫霞溪大母。
“大母,这个孩子怎么办?”
拾京忘不了她当时的眼神。
曾经她眼中的温暖,像是被打碎,什么都不剩,唯有冰冷的光,带着恨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怜悯着,厌恶着,又万分复杂。
那是种他无法理解,既冰冷又炽热的目光。
霞溪说:“叫醒巫藤,我既成为族长,就必须像溪水一般无私又公正。今日,巫藤不再是我的妹妹,她犯下的罪孽与该受到的惩罚,即便像溪水岸边的沙砾一样多,我们也要一一数清。”
有人问道:“巫女触犯族规,我们该让谁去请溪水母神来审判?她没有选定下一任的接替者,我们怎么办?”
“请巫依来。”霞溪说道,“巫依可以代我们询问母神如何做。”
拾京坠入冰冷的潭水,他醒过来,眼角滑落的泪滴在祭台上。
他想起来了。
阿妈倒在泥土中,暴涨的溪水刚刚退去,泥水弄脏了阿妈的衣摆。
鲜亮的衣服被泥土染脏,阿妈拽着霞溪的布挂,哭求霞溪放过他。
“阿姐!阿姐我求你……他是我的孩子,阿姐,你亲手抱过他,你忘记了吗阿姐!不要让他死,求求你了阿姐……你不能……”
霞溪远远望着他,又慢慢将头转向巫依。
她的眼神中,有对巫依深深的不满。
巫依是这样说的。
“好吧。母神仁慈,孩子可以留。他有一半的血属于我们,属于纯净的溪水。十年后,扶苍星升空,若有母神的祝福,或许能驱除他那一半外族血。”
“巫依提前祝福大母,愿大母十年后,得到母神的祝福,得偿所愿。”
拾京睁开眼,渐渐看清了天空,有风无云。
已经早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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